断罪剑锋锐的寒意，如跗骨之蛆，依旧残留于心口皮肤之上，让萧云归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陆无咎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最后投来的那一瞥，充满了审视、怀疑与毫不掩饰的杀机，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钉死在原地。
妖法？
萧云归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因经脉寸断的旧伤而起伏不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丹田空空如也，经脉尽毁，如同一只破了洞的皮囊，连一丝一毫的真气都无法凝聚。
可方才那一瞬，自指尖迸发而出，逼退了先天高手陆无咎的剑光，又是何等真实！
那不是幻觉。
那锋锐、决绝、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枷锁的意念，至今仍在他干涸的识海中留下一丝微弱的余韵。
他猛地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往日里死寂一片的识海，此刻却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在那片混沌的中央，先前那个持剑的模糊身影虽已消失，但一句玄奥难解的话语，却如洪钟大吕，反复回荡。
“斩我者，先觉我。”
斩谁？觉谁？我又是谁？
无数疑问如乱麻般缠绕，让他头痛欲裂。
胸前，那枚伴随他多年的残破玉佩，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温度，仿佛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这股热流，竟隐隐与识海中回荡的余音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他的身边。
是那个小哑巴。
他一直蜷缩在破庙的角落，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此刻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萧云归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某种使命感的情绪。
还不等萧云-归反应，一只冰凉而纤细的手掌，突然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刹那间，萧云归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挣脱，一股沛然大力却将他死死定住。
他惊骇地看到，小哑巴那脏兮兮的手掌心，竟浮现出无数道细密如蛛网的金色纹路！
那些金纹仿佛活了过来，如流光般闪烁，散发着一股神圣而古老的气息，似乎要勘破世间一切虚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从小哑巴那双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里，竟然看到了倒影！
那倒影并非现实中的自己，而是……而是他识海深处，那个持剑的、模糊不清的身影！
小哑巴看到了！他竟能窥探自己的识海！
“唔！”
小哑巴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重创，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向后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耸动，嘴角都有暗红的血丝渗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显然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可怕反噬。
萧云归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这小哑-巴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能看到自己识海中的秘密？
少年在地上挣扎了片刻，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伸出颤抖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艰难地划出了两个字。
未来。
写完这两个字，他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未来？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萧云归的脑海中炸响。
他看到了什么未来？
是明日午时，自己在黑石坡被陆无咎斩杀的未来？
还是……别的什么？
庙外，血色的月亮已攀至中天，妖异的红光将整片荒原浸染得如同修罗血池。
呜咽的风声里，夹杂着非人的低吼与呢喃，仿佛有无数妖物正在黑暗中潜行，被这血月引动了最原始的凶性。
破庙的屋顶上，陆无咎的身影如一尊铁铸的雕塑，迎风而立。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死死锁定着北方。
那里，是传说中万妖汇聚之地——万妖谷。
“九星连珠之期将至，妖庭蠢蠢欲动……”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师门严令，绝不能让任何一丝变数，任何一个可能的祸根，活着踏入北境。哪怕错杀，也绝不放过。”
他眼中的杀机愈发浓烈。
萧云归身上那诡异的剑意，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无论那是妖法还是别的什么，都已超出了他的掌控。
一个废人，却能威胁到先天高手，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青碧的符令，上面用朱砂篆刻着繁复的云纹，正是青霄宗内门弟子才能持有的青霄令符。
没有丝毫犹豫，他双指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坚硬的令符在他指尖化作一捧青色的齑粉，随风飘散，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道凡人肉眼无法察觉的讯息，已悄然传出。
既然一剑不能断其生死，那便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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