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变成这样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既然被戳穿,晓煜晨索性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魂体凝实,翩然自树上落下。
“晓师伯?”见到熟悉的人,魏无羡立刻放下了手上不自觉握紧的随便。
“延灵前辈。”其他四人亦朝晓煜晨行了一礼。
蓝菏摸着下巴道:“其实我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只是感觉到有人在看我,那种暗中窥视的感觉有点太熟悉,所以诈你一诈,没想到还真是你。”
晓煜晨懵了一瞬,忍不住为自己叫屈:“暗中窥视?熟悉?我不是!我没有啊!除了这次,平常我来找谁都是光明正大的!”
“没说你。”蓝菏瞥了他一眼,“就是在外边碰上了一些东瀛人,我们被盯了一路,一直到岐山才算了结。”
“东瀛人?他们来中原又干什么?!”晓煜晨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情绪失控,“他们狼子野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要来干什么?!当年......”
话还未说完,一段清越的笛音跃入他耳中。
下一秒,晓煜晨的魂体消失,大约是回到二胡当中了。
“他刚刚那是什么情况?”蓝菏看向吹笛的魏无羡,颇为好奇,“感觉你们不是第一次碰见他这种失控的情况,动作很熟练嘛。”
该说不说,一身墨色锦衣,手上还拿着笛子的魏无羡,真有点原书夷陵老祖的味了。
魏无羡甩了甩笛子上挂着的穗子,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娘寄来的信,就东瀛人那事呗,我们都没想到,晓师伯听不得那三个字,一听就发疯,还会消耗他的灵体。”
“当年,他肯定在东瀛人的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蓝菏暗自腹诽:
可不是,人都变成0.5版本了,还记得这么深刻,除了那些被折磨的记忆刻骨铭心,还能是什么原因。
“罢了,以后咱们注意点,别在他面前提那三个字就是了。”蓝菏唏嘘片刻,又看向几个弟弟,笑眯眯道:“好啦好啦,继续换衣裳!我给你们挑了好些呢。”
......
时间滴答快跑,催促着万物生长,恶作剧般将世间许多少年人的身躯拔高,前两年新买的衣裳,今岁袖口又短了一截。
蓝菏却没再出门过。
世间女子皆十六岁及笄,蓝菏的生辰是十月初八,而来年三月初三是蓝晏亲自为她测算及笄之日的吉时。
倒是巧了,年初正好是百家子弟听学,无论是否收到邀约,蓝菏的及笄礼各家子弟都得凑凑热闹给个面子。
不过,即便不是因为听学,各家子弟谁不想目睹第一仙子的风采。
此为后话,而今最重要的,是百家子弟的入学。
因某些特殊原因,江厌离最终还是没能提前一年入学,于今年同弟弟江澄一起求学蓝氏。
兰陵金氏送来了金子轩和一众旁系,清河聂氏聂怀桑哭丧着脸二进宫。
——因聂迅峰白凤宁夫妻尚存于世,聂明玦无需早早将聂怀桑送往蓝氏,是以,聂怀桑只挂科了一次,本次为聂明玦绷着青筋找蓝曦臣得的第二次机会,曾经的同期好友温宁得知此事亦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而今,岐山温氏宗主温若寒性情愈发阴晴不定,温氏中人亦行事嚣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政治嗅觉敏锐的家主们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太阳的方向,唯恐自己被炎炎烈日灼伤,只得拼命训练自家的继承人和弟子,以备不时之需。
是以,即便父母尚在,又有姐弟帮衬,蓝曦臣还是忙成了陀螺,连百家子弟入学都只匆匆露了一面,同相熟之人谈了几句,便又被长老们叫走。
孟瑶能力出众,也被蓝曦臣一同打包带走。
于是,引导百家弟子的差事落到了蓝菏三人头上,确切来说,蓝菏只负责女弟子,江澄等人的引导工作悉数交给了魏无羡和蓝忘机。
不过,让蓝菏没想到的是,原书忘羡月下初见的名场面并没有因为魏无羡同学变成蓝家人而被蝴蝶掉,反而换了个花样,变成了三个人的事故。
入学当夜,夜黑风高,明月饱满,正是天时地利接头时。
夜露凝霜,打湿了云深不知处的青石板路,月光透过层叠的松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明室的窗棂虚掩着,一道墨色身影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百遍——正是魏无羡。
他身上此刻并未穿着蓝氏的月白校服,而是当初蓝菏送的一身墨色衣裳。
如今袖口和衣摆已是短了一截,但充当夜行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偷偷把领口松开些,腰间挂着的笛子穗子也掖在衣襟里,生怕晃动时发出声响。
他在靴子下垫了块软布,落地无声,眼神里满是雀跃与狡黠,腰身一扭,贴着墙根快速移动,时不时探头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加快脚步往山门方向溜去。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在他刚踏出明室的范围后,不远处的静室内,原本闭目打坐的蓝忘机倏然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毫无睡意,清冷的目光穿透窗纸,精准捕捉到那道溜出去的身影。
蓝忘机起身时衣袂无声,抹额系得整齐,握着避尘的手指力道平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步伐轻盈,如影随形,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被魏无羡发现,又能将对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值得魏无羡在他跟前撒谎也不愿意今晚宿在静室。
巡逻的弟子也不是全然吃素的,魏无羡一路提心吊胆,总算摸到了山门附近的围墙下。
他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调子轻快,正是他和江澄约好的暗号。
围墙外,江澄早已等得不耐烦。他穿着云梦江氏的紫衣,衣角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一手拎着两瓶油纸裹着的天子笑,另一手攥着两个小巧的瓷瓶,正是他特意从莲花坞带来的秘制辣酱。
他背靠一株老树,眉头拧得紧紧的,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浑身一僵——毕竟云深不知处禁酒禁荤腥,私自带这些东西进来,被抓到了少不了要受罚。
直到那声口哨传来,江澄悬着的心才猛地落下,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急切。
他抬手敲了敲围墙,压低声音喊:“魏无羡!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赶紧想办法翻出来,或者找个缝隙把东西递进去!”说着,他把天子笑和辣酱往墙根挪了挪,仿佛生怕被巡逻的蓝氏弟子撞见。
墙内的魏无羡听到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好兄弟!真仗义!
他仰头打量着不算太高的围墙,搓了搓手,正琢磨着是用轻功翻出去,还是找块石头垫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哆嗦:“魏婴。”
魏无羡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蓝、蓝湛?你怎么在这?”
蓝忘机站在月光下,衣袂翻飞,眼神清冷如霜,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答反问:“深夜外出,意欲何为?”
就在这时,围墙外的江澄没听到回应,又紧张地催促:“魏无羡!你听见没有?再墨迹我可带着东西走了!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蓝忘机耳中。他眉峰微蹙,目光转向围墙外,显然已经明白了大半。
原来是他。
江晚吟。
魏无羡见状,知道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挠了挠头,嬉皮笑脸道:“就、就跟江澄约了见个面,他带了点家乡的东西给我。你看啊,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太清淡了,加点辣酱开开胃嘛,至于天子笑……就尝一小口,就一小口!”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墙外的江澄敲了几下墙,示意让他赶紧把东西藏好。
可这并不是约好的暗号,江澄哪里听得懂,只听里面魏无羡模模糊糊在说着什么,只当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急声道:“什么一小口!我好不容易带上来的,你快点!”
蓝忘机的脸色更冷了,握着避尘的手指微微收紧:“云深不知处,禁酒。”
魏无羡心里叫苦不迭,一边是步步紧逼的蓝忘机,一边是不知情还在催促的江澄,这三更半夜的,硬生生把一场秘密接头,变成了进退两难的“三人大戏”。
魏无羡急得直跺脚,对着墙外压低声音吼:“江澄!你闭嘴!”
又转头对着蓝忘机拱手作揖,笑得讨巧:“好蓝湛,好师兄,好二哥哥,通融一下嘛!这天子笑可是难得的佳酿,你就不想尝尝?辣酱配酒,越喝越有,咱们偷偷分了,神不知鬼不觉!”
蓝忘机不为所动,墨眸里没半分波澜:“违规之事,不可为。”话音刚落,他便抬步上前,显然是要将人带回。
“别别别!”魏无羡赶紧侧身拦住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这样,我把东西拿进来,全交给你保管!就当没这回事,行不行?”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东西进了云深不知处,他总有办法能偷出来,大不了还能求助师姐和阿瑶!
墙外的江澄总算听出不对劲,语气里带着疑惑:“魏无羡,你那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说着,他竟试着踮起脚,想往墙内张望。
这一下可把魏无羡吓得魂飞魄散,云深不知处的围墙虽不算极高,但江澄这动作若是被巡逻弟子撞见,两人都得完蛋。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运起轻功,脚尖在墙根的青石上一点,身形便如飞燕般掠起,伸手就去够江澄递过来的天子笑和辣酱。
蓝忘机眉头一蹙,身影微动,便已挡在他身侧,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
“云深不知处不可逾墙。”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魏无羡手腕一麻,手上的东西没接稳,两瓶天子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油纸破裂,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辣酱瓶子也滚到一旁,暗红色的酱汁渗出,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痕迹。
“我的酒!我的辣酱!”江澄心疼得叫出声,下意识就想翻墙进来,“魏无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别进来!”魏无羡急忙喝止,手腕被蓝忘机扣得死死的,挣也挣不开,只能哭丧着脸,“江澄你快带东西走!被我家里人发现就完了!”
可这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蓝氏弟子特有的脚步声,显然是巡逻的队伍过来了。
蓝忘机脸色微变,他虽古板清冷,却也知晓此事若是闹大,魏无羡少不了要受罚,江澄作为外家弟子,听学第一天就犯禁,下场只会更糟。
他当机立断,扣着魏无羡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拉着他往旁边的竹林里躲去,同时对着墙外沉声道:“快走。”
江澄也听见了脚步声,咬了咬牙,看了眼地上的天子笑和辣酱,终究是不敢久留,手快脚快地将东西收拾了,狠狠瞪了墙内一眼,又暗骂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给这傻子送东西,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竹林里,魏无羡被蓝忘机按在树干后,两人气息相近,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蓝忘机身上是淡淡的檀香,魏无羡身上则混着酒香和少年人的鲜活气息。
巡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魏无羡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子们从围墙外走过,幸好江澄收拾得快,天色又黑,没人发现地上的痕迹。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蓝忘机,刚想说话,却发现两人靠得极近,月光透过竹叶洒在蓝忘机脸上,勾勒出他清俊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魏无羡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被树干挡住了去路。
“那个……谢了啊,师兄。”
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然。
蓝忘机松开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泛红的手腕上,顿了顿,才开口:“随我回去。”
“啊?还要回去受罚啊?”魏无羡垮起脸,“我都没拿到东西,还差点被抓,这也太冤了吧!”
“深夜外出,意图饮酒,已属违规。”蓝忘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按家规,罚抄《雅正集》十遍。”
“十遍?!”魏无羡哀嚎一声,“蓝湛你也太狠心了!我娘还在信里说让你多照顾我呢!”
蓝忘机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墨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照顾,并非纵容。”
说着,他不再理会魏无羡的抱怨,转身朝着静室的方向走去。
魏无羡撇了撇嘴,虽满心不乐意,却也知道自己理亏,只能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气鬼,一点情面都不讲……下次我肯定能避开你,拿到天子笑!”
蓝忘机听着身后少年的碎碎念,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清冷的月光下,那抹笑意转瞬即逝,却让整个夜色都柔和了几分。
而他不知道的是,魏无羡所谓的“下次”,很快就会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且还会牵扯进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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