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残缺的、带着细微裂痕的食指指骨，轻轻点在林辰光滑的额头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叩”的一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辰的魂火缩成两个紧张的小蓝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陌生骨手。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料到这松软的泥土下会埋着这么一个光溜溜、硬邦邦还瞪着自己的同类，那只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外界传来一阵慌乱的“咔哒”声和骨头摩擦的细响，听起来像是外面的家伙受惊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
林辰屏住“呼吸”（虽然他并不需要），一动不动，心里疯狂盘算：打？对方好像没什么敌意，而且自己这副尊容突然从土里冒出来，确实挺吓骷髅的。谈？可他只会“咔哒”啊！这咋交流？
就在他纠结之时，那只手消失的地方，一小片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一个小孔。一只燃烧着微弱黄色魂火的小巧骷髅眼窝，小心翼翼地凑近小孔，朝里面窥视。
四目相对——如果两个黑洞洞的眼窝能算“目”的话。
黄色的魂火好奇地跳跃了一下。
“咔哒…哒？”（带着试探和疑惑的调子）
林辰：“……”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下颌骨，发出干巴巴的“咔…咔…”声，试图表达“我没有恶意”，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那只黄色的魂火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交流障碍太大了！林辰内心哀嚎。这比跟甲方沟通还难！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恰到好处地再次响起：
【检测到亡灵单位试图交流，符合语言模块加载条件。是否加载【基础语言模块（亡灵通用语版）】？】
加载！立刻加载！马上加载！林辰几乎是用意念咆哮着确认。
【加载中……加载成功！祝您聊得愉快！】
一股微弱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仿佛打开了一个陌生的开关。外界那原本毫无意义的“咔哒”声，突然变得可以理解了！
那只黄色的魂火似乎又鼓起了勇气，凑近小孔，再次发出声音，这次带着更明显的好奇：“咔哒哒？咔咔？（喂？里面的……哥们？你还……完整吗？）”
能听懂了！林辰狂喜，差点老泪纵横（如果他有泪腺的话）。他赶紧组织了一下……呃，思绪，尝试用新获得的“语言”回应。他调动下颌骨，发出略显生涩但清晰的“咔哒”声：“完整！非常完整！就是……卡住了，能拉我一把吗？”
外面的骷髅似乎吓了一跳，没想到里面的家伙突然能交流了，而且声音听起来还挺……正常（除了有点光滑的回音）？它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那只残缺的手，开始帮忙扒开林辰头顶的泥土。
有了外援，加上自己强化过的指骨，林辰很快就把自己从自埋的坑里刨了出来。他哗啦一声从泥土中站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甩掉不少泥点，那颗抛光过的头骨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滑稽的光泽。
他这才看清眼前的“恩人”。
那是一具比他还要矮小半个头、更加破破烂烂的骷髅。骨骼颜色黯淡，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像是随时会散架。尤其显眼的是它的下颌骨，缺了不小的一块，导致它说话时总有点漏风，发出“嘶嘶”的杂音。它的眼窝里，两小簇黄色的魂火因为好奇而微微摇曳着。
小骷髅看到林辰完整的、甚至还反光的高大（相对而言）骨架，黄色魂火明显亮了一下，似乎有些羡慕。它绕着林辰走了半圈，残缺的手指比划着：“咔哒！嘶…你新来的？咔哒哒…刚才怎么回事？嘶……我看到那只腐牙鬣狗在刨坑，它走了我才敢过来看看。咔哒？”
它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天生的热情和……话痨属性。
林辰稍微放松了一些，看来暂时没危险。他叹了口气（意念上的），开始用咔哒语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省略了系统和穿越部分，只说自己一醒来就在这里，被狗追，不得已挖坑自保。
“咔哒哒！嘶…原来如此！你真聪明！咔哒！”小骷髅用那只完好的手拍了拍林辰的胳膊（发出硬物碰撞声），“我叫‘碎嘴’，因为这里……”它指了指自己残缺的下巴，“…说话不太利索，还老爱说。咔哒嘶…他们都叫我碎嘴。你呢？咔哒？”
名字？林辰愣了一下。他现在这副模样，难道要叫“白骨精”？或者“闪亮亮”？算了，还是用本名吧。
“林辰。”他简洁地发出两个音节的咔哒声。
“林…辰…咔哒？”碎嘴努力模仿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发音，但因为漏风，听起来像是“愣…蹭…”，它自己似乎还挺满意，“咔哒！好名字！嘶…比我的好听！你刚才那招自己埋自己太厉害了！咔哒哒！以后能教我吗？嘶…说不定下次被追的时候能用上！”
林辰：“……”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技能啊朋友！
但他能感觉到碎嘴的热情和善意。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有一个（看起来）无害的话痨同伴，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能提供点信息。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辰问道，小心地避开那些明显刚被翻动过的、可能是其他骷髅“故居”的土坑。
“咔哒？这里是黑泥洼地的乱葬岗啊！嘶……我们都是没人要的骨头，被扔在这里的。咔哒哒。”碎嘴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过这里也不好混，咔哒…老是有些饿肚子的家伙来找麻烦，像刚才那只鬣狗，还有更厉害的！嘶……得小心躲着。咔哒！”
它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咔哒！你看那边那个坑，原来住着一个大家伙，咔哒哒…前天被一队穿着黑盔甲的骨头架子拖走了，说是去什么‘前线’……嘶……这边这个，自己走路不小心掉进裂缝里，散架了，咔哒…我昨天还捡了他一根肋骨呢，可惜不太合用……”
林辰一边听着碎嘴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片乱葬岗的“风土人情”和“邻居变迁史”，一边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地方不仅荒凉，还危机四伏，而且听起来像是个“耗材”出生点。
必须尽快离开！那个系统任务要求找到“能量点”，也许那是变强和活下去的关键？
他打断碎嘴的喋喋不休：“你说……能量？哪里能找到那种……能让骨头变得更强壮的东西？”
碎嘴的黄色魂火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咔哒…能量点？嘶……我知道有几个地方，好像有点特别的感觉……咔哒哒…但那里都很危险！经常有大家伙守着，或者有其他讨厌的东西！咔哒！我们还是躲在这里比较安全，虽然饿一点……嘶……”
安全？林辰看了看自己光滑的胳膊和腿，又看了看碎嘴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骨头。躲在这里，迟早变成那只鬣狗的磨牙棒，或者像碎嘴说的那些“邻居”一样莫名消失。
“指给我看最近的一个。”林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或者说，光滑头骨赋予他的莫名自信？
碎嘴似乎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迟疑地抬起残缺的手，指向一个方向：“咔哒…那边，嘶…穿过那片歪脖子枯树林，有个小山谷……咔哒哒…我上次远远看到里面有点淡淡的绿光，但那里有……嘶……有‘徘徊者’的味道。咔哒！我们真的要去吗？”
徘徊者？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林辰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看了看系统界面里那个【探索与发现】的任务，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除了那簇劣质魂火）的系统空间。
“去。”他简洁地回答，然后迈开骨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碎嘴指的方向走去。抛光过的头骨让他减少了一些风阻，走起来似乎……确实轻快了一点点？
“咔哒！等等我！嘶……你走慢点！咔哒哒……你知道路吗？那边坑多！”碎嘴见状，连忙咔哒咔哒地跟了上来，嘴里依旧不停，“咔哒！你头为什么这么亮？嘶……新款式吗？咔哒哒……看起来挺结实的，刚才那只鬣狗都没咬动……”
林辰无视了碎嘴关于他头骨的评价，集中精神辨认着方向。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泥土变得黏腻，枯树的枝桠像鬼爪一样试图阻拦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片核心乱葬岗区域，前方那片扭曲的枯树林已然在望时，林辰突然停下了脚步。
“咔哒？怎么了？”碎嘴差点撞到他背上。
林辰没有回答，他的魂火紧紧盯着前方地面。
那里，散落着好几具彻底散架的骷髅残骸，骨头七零八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暴力拆解过。而且，这些骨头的颜色……呈现一种不祥的、被腐蚀过的灰黑色。
与周围那些自然腐朽的苍白枯骨截然不同。
碎嘴也看到了，黄色的魂火猛地一缩，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恐惧：“咔哒！嘶……是它们……是‘徘徊者’！它们来过这里！咔哒哒！我们快回去吧！太危险了！”
林辰的心（魂火）沉了下去。任务提示没说错，躲藏无法真正强大。但变强的路上，似乎布满了比那只鬣狗恐怖得多的危险。
他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正准备是冒险前进还是从长计议时——
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拖沓声，伴随着某种像是腐烂气管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嘶吼，从左侧那片浓密的枯木阴影深处，传了过来。
而且，正在迅速靠近！
碎嘴吓得一把抓住林辰的胳膊（骨头硌得慌），魂火狂抖：“咔哒哒！！来了！嘶……快跑！！”
林辰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阴影之中，一个扭曲、蹒跚、散发着浓烈恶臭和死亡气息的身影，缓缓显现轮廓。它所过之处，脚下的泥地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败之色。
【侦测到高能污染亡灵生物“徘徊者”接近。建议宿主：规避。】系统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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