磻溪的夜比桐山堡更冷，山风穿过茅屋的破洞，卷起地上的稻草，落在阿芋冻得发紫的手背上。她缩在茅屋的角落，怀里抱着一小袋白茶——这是阿浪的朋友阿茶偷偷给她的，说是太姥山深处最嫩的芽尖，泡在热水里会有清甜味。可现在，茅屋连一口能烧热水的陶锅都没有，阿芋只能把茶袋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逃出来的奴隶只有十七个，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阿浪是唯一的壮年男人。他们躲在磻溪深处的几间废弃茅屋里，白天不敢出门，只能靠阿茶送来的地瓜和野菜充饥。阿茶是磻溪的自由民，祖上曾是太姥山的采药奴，因为偷偷学会了种茶，才勉强摆脱了奴隶的身份。可就算是自由民，也得给桐山堡的阿铜交“茶税”，每年收获的白茶，九成要上交，剩下的一点点，只够自己喝。
“阿芋，今天有没有听到堡里的动静？”阿浪掀开茅屋的门帘走进来，身上沾着露水，手里拿着半块烤地瓜。他把地瓜递给阿芋，声音压得很低：“阿茶说，阿铜因为我们逃跑，杀了十个留在堡里的奴隶，还放话说要踏平磻溪，把所有藏奴隶的人都抓去喂海兽。”
阿芋手里的地瓜掉在地上，她想起了织坊里的阿饼——阿饼因为会做饼花，被阿铜留在身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阿饼她……会不会有事？”阿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在下巴冻成了小冰晶。
阿浪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地瓜，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我不知道，但我们现在不能回去。阿铜的武士正在磻溪的各个路口设卡，我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抓。”他顿了顿，把地瓜塞进阿芋手里，“先吃点东西，活下去才有希望。等过段时间，阿茶会帮我们联系其他逃跑的奴隶，我们一起去太姥山的另一边，那里没有奴隶主。”
阿芋咬了一口地瓜，粗硬的地瓜渣刺得喉咙生疼，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见到阿饼，才能解放更多的奴隶。她想起以前在桐山堡，阿饼总说要教她做饼花，说等她们自由了，要一起做很多很多饼花，贴在每个奴隶的茅屋里，让大家都能看到好看的图案。
深夜，茅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阿芋和阿浪赶紧吹灭了手里的火把，躲在茅屋的柴堆后面。狗叫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武士的呵斥声：“都给我仔细搜！阿铜大人说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奴隶找出来！”
阿芋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紧紧攥着怀里的白茶袋，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阿浪悄悄拿起身边的石斧，眼神坚定——要是武士闯进来，他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大家。
还好，武士们搜了附近的几间茅屋，没有发现他们，很快就离开了。阿浪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阿芋看着怀里的白茶袋，突然想起阿茶说的话：“白茶是太姥山的灵物，能治百病，也能带来好运。”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茶袋，取出一片茶叶，放在嘴里嚼了嚼——很苦，却带着一丝清冽的回甘，像极了她们现在的日子。
半个月后，阿茶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太姥山另一边的嵛山，有一群捕鱼奴逃了出来，在马祖大使岙沙滩建了一个小村落，他们愿意接纳阿芋他们。阿浪决定带着大家去嵛山，可阿茶却不能一起走——他要留在磻溪，给其他逃跑的奴隶传递消息。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阿茶就带着他们来到小白鹭沙滩。沙滩上停着一艘小渔船，是阿茶偷偷从沙埕的捕鱼奴手里买来的。“这艘船只能坐十个人，你们分两批走，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接剩下的人。”阿茶把船桨递给阿浪，手里还拿着一袋槟榔芋，“这是磻溪最好的槟榔芋，煮熟了很香，你们路上吃。”
阿芋看着阿茶，心里满是感激——阿茶明明可以不管他们，却冒着被抓的风险，帮他们找船，找食物。“阿茶叔，你一定要小心，别被武士发现了。”阿芋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她把怀里的白茶袋递给阿茶，“这是太姥山的白茶，你留着，泡水喝能暖身子。”
阿茶接过白茶袋，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你们到了嵛山，记得给我捎个信，让我知道你们安全了。”
第一批人先上了船，阿浪划着船桨，朝着嵛山的方向驶去。阿芋站在沙滩上，看着小船渐渐消失在雾气里，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她期待着在嵛山能过上自由的日子，却又害怕阿茶会被武士抓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阿茶脸色一变，拉着阿芋他们躲到沙滩边的礁石后面：“是阿铜的武士！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我们！”
武士们很快就到了沙滩上，为首的武士拿着一张画像，正是阿芋他们的样子。“给我搜！他们肯定在这附近！”武士们分散开来，朝着礁石区搜去。
阿茶赶紧把剩下的人推进一艘小渔船：“你们快走吧！我来引开他们！”阿芋想拉着阿茶一起走，可阿茶却推开了她：“别管我！你们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阿茶朝着沙滩的另一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奴隶在这里！快来抓我啊！”武士们听到声音，都朝着阿茶的方向追去。阿芋含着眼泪，和其他奴隶一起，划着小船，朝着嵛山的方向驶去。
小船驶离沙滩很远，阿芋还能看到阿茶被武士们围住，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袋白茶——那是她送给阿茶的白茶。阿芋趴在船舷上，眼泪掉进海里，和海水混在一起。她想起阿茶说的话，想起阿饼，想起那些还在桐山堡受苦的奴隶，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小船在海上飘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嵛山的影子。阿浪划着船桨，笑着说：“我们到了！我们终于到嵛山了！”可阿芋却笑不出来，她看着嵛山的马祖大使岙沙滩，心里满是悲伤——他们虽然逃出来了，可阿茶却被抓了，阿饼还在桐山堡里，还有很多奴隶还在受苦。
晚上，嵛山的捕鱼奴们为他们举办了欢迎仪式，大家围着篝火，唱着渔歌，吃着刚捕上来的鱼。阿芋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块槟榔芋，却怎么也吃不下。她想起了小白鹭沙滩的离别，想起了阿茶的笑容，想起了太姥山的白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阿芋，别难过了。”阿浪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条烤鱼，“阿茶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回去救他，救所有的奴隶。”
阿芋点点头，咬了一口烤鱼——鱼肉很鲜，却带着一丝苦涩。她看着篝火，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她一定要变得更强，要带着大家回到福鼎，解放所有的奴隶，让福鼎再也没有奴隶主，再也没有离别，让太姥山的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唱歌，自由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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