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毒粥的事,像一根刺,扎在云芷心里。拔不出来,一动就疼。她表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琉璃还是每天来,眼神里多了点藏不住的后怕和愧疚。送饭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差点打翻汤碗。云芷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知道,这事儿怪不到琉璃头上。一个小侍女,能做什么主?能冒着风险提醒她,已经很难得了。
这天下午,琉璃收拾碗筷时,磨磨蹭蹭不肯走。云芷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永远不变的暗红色天空,没回头,轻声问:“琉璃,你怕死吗?”
琉璃手一哆嗦,筷子掉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慌忙捡起来,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怕……当然怕。”
“在这魔宫里,像你这样的,多吗?”云芷又问,声音还是很轻,没什么起伏。
琉璃愣了一下,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多……挺多的。大多是些没什么根基的小妖,或者犯了事被罚下来的魔仆。命都不值钱,主子们不高兴了,随手就打杀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像我们这样的,能活着就不错了,不敢想别的。”
云芷沉默了一会儿。她能听出琉璃话里的辛酸和无奈。原来在这魔宫底层,挣扎求生的,不止她一个。连琉璃这样看起来还算得脸的侍女,也是如履薄冰。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活?”云芷转过身,看向琉璃。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魔宫的事。
琉璃似乎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云芷一眼,见她眼神平静,不像是在试探,才小声说:“就……少说话,多做事。眼睛放亮一点,耳朵竖起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遇到主子们,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跪着,千万别抬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别好奇,别多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云芷听着,心里一阵发凉。这就是魔宫的生存法则。卑微,麻木,像阴沟里的老鼠,靠着躲避和顺从苟延残喘。她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光靠隐忍,不够。得像琉璃说的,眼睛要亮,耳朵要灵。得学会观察,判断,在夹缝里找生机。
“谢谢你,琉璃。”云芷轻声说。
琉璃愣了一下,眼圈有点红,慌忙摆手:“姑娘别这么说,我……我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她没再说下去,端起托盘,匆匆行了礼,“姑娘歇着吧,我晚点再来。”
琉璃走后,殿内又安静下来。云芷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眼睛更大,也更空了。但仔细看,那空洞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一小簇火苗,微弱,却顽强。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镜中影像憔悴的脸颊。以前在灵溪宗,虽然资质差,被人看不起,但至少还能盼着通过努力改变点什么。现在呢?脚上拴着锁链,关在华丽笼子里,随时可能被毒死,掐死,或者被那个疯批魔尊一时兴起折磨死。
绝望吗?
绝望。
怕吗?
怕得要死。
可那碗毒粥倒进水池时,枯叶瞬间化成黑烟的景象,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子里。死亡离得那么近,近得能闻到味道。反而把她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逼出来了。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像只蚂蚁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她还没活够,还没看够灵溪宗的日出,没闻够药田里的草木香。她甚至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一切。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镜子里的人也对她笑,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
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得活下去。不是为了当谁的替身,不是为了讨好那个疯子。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云芷这个人,还能喘气,还能思考,还能……等着看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脚踝上冰冷的锁链。以前觉得这东西是耻辱,是束缚。现在看着,反而像是个提醒。提醒她处境有多危险,提醒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她回到床边坐下,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吃的,喝的,要更小心。琉璃送来的东西,不能直接入口。修炼不能停,再难也要坚持,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更仔细地观察斩荒来的规律,摸清他不同情绪下的反应。沉渊,赤炎,还有这魔宫里其他可能对她有敌意的人,都得留心。
活下去。
像石缝里的草,哪怕环境再恶劣,也要拼命扎根,向着那一点点可能的光亮生长。
她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哭,是在积蓄力量。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茫然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路很难,看不到头。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往前走。
一步,一步。
倔强地。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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