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拽着她,一路穿过幽深得不见底的走廊。
墙壁上的鬼火一跳一跳,映得他的侧脸明明暗暗,像庙里那些凶神恶煞的泥塑,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
云芷的脚底板被冰冷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她几乎是被他拖着走,脚尖时不时绊一下,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她不敢吭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手腕被他攥着的地方像套了个铁箍,又冷又痛,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碎掉了。
终于,他猛地停住。
惯性让她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她赶紧稳住身子,怯怯地抬头。
眼前是一个大得吓人的地方。
穹顶高得望不到头,黑沉沉的,上面好像镶嵌着会发光的石头,幽幽地闪着,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四周立着好多根巨大的柱子,乌黑乌黑的,盘绕着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狰狞的怪兽雕像,张牙舞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下来咬人。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毯子,厚厚的,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可那颜色红得发暗,像干涸了很久的血,看得她心慌。
最里面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台上摆着一张巨大的椅子,通体漆黑,椅背高耸,两边扶手雕成骷髅头的形状,空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她。
这地方又大又空,又冷又暗,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咚、咚、咚,一声声敲在耳膜上,放得老大。
比她见过的灵溪宗大殿还要威严,还要吓人。
这就是魔尊待的地方?
斩荒松开了她的手腕。
突然失去支撑,云芷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勉强站直了,低头一看,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已经有点发青了,疼得她直抽冷气。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没有一点温度。
云芷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抬头,对上斩荒那双猩红的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她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破旧的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跪下。”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反抗的重量,压得她膝盖发软。
云芷僵住了。
跪?在灵溪宗,她只跪过天地,跪过师尊。现在,这个魔头要她跪?
见她不动,斩荒的眉头微微蹙起,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
“本座的话,不说第二遍。”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云芷的心脏缩成一团。她知道,不跪不行,这个疯批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不想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她咬着牙,慢慢地屈下膝盖。
冰冷的、带着某种诡异纹路的石板地面隔着薄薄的衣料,硌得她生疼。
她跪下了,低着头,看着眼前那片暗红色的地毯,花纹繁复,扭曲着,像某种诅咒。
屈辱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她,鼻子发酸,眼睛发热,但她死死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哭了就更可怜了。
她听到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不止一个。
她不敢抬头看,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瞥。
左边是那个叫沉渊的黑袍男人,他还是那样,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正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右边是那个红头发的赤炎,他抱着胳膊,歪着头,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毫不掩饰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打量砧板上的肉,让她浑身发毛。
还有其他一些模糊的身影藏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看不清样子,但能感觉到一道道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就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小羊羔,无所遁形。
斩荒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顺从,或者说,很满意她这副卑微的姿态。
他往前走了两步,踏上那高台,转身,撩起衣袍,坐上了那张巨大的骷髅王座。
他坐在那里,整个大殿的光线仿佛都汇聚到了他一人身上,又或者,是他本身散发出的黑暗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
他微微向后靠,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骷髅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他又命令道。
云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高处的他。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在幽暗光线下越发显得猩红可怖的眼睛,正牢牢锁着她。
“从今日起,”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冷酷,“你,就是素婉。”
素婉?那个名字又出现了!
云芷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因为这个!
“住在这望舒殿,学她的样子,学她说话,学她笑。”斩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本座要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云芷浑身发冷。
替身,她真的成了一个替身,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的影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他自己不是素婉,她是云芷。
可话到嘴边,看着王座上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还有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魔将,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了有用吗?只会激怒他。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要忍,先活下去。
斩荒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因为强忍泪水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的眼睛,眸色深了深,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波动。
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倔强又脆弱的时候。
他心底某个角落被狠狠撞了一下,涌起一股混杂着痛楚和暴戾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记住你的身份。”他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她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若是学得不像……”他俯下身,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或者,敢有别的念头。”他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本座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对沉渊的方向淡淡吩咐:“带她去望舒殿,看好她。”
沉渊躬身领命:“是,尊上。”
斩荒转身,黑袍翻涌,像一团移动的乌云,消失在王座后的阴影里。
他一走,那股让人窒息的威压顿时减轻了不少。
云芷跪在原地,膝盖已经麻木了,冰冷的地气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赤炎嗤笑一声,也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沉渊走到她面前,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起来吧。”
云芷试着动了一下,膝盖针扎似的疼。她用手撑着地,才勉强站起来,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沉渊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跟我来。”
云芷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座冰冷空旷得让人害怕的大殿。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不只是膝盖的疼,还有心里的屈辱和茫然。
望舒殿,听起来是个好听的名字,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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