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那边该有消息了吧?”慕知柔清甜的声音此刻清寒冷冽地回荡在雅室。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沉沉地压在慕茗茶肆精致的飞檐斗拱之上。顶楼深处,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窗边一个端坐的身影。
慕知柔静坐于暗影之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温润的白玉茶盏。
窗外,极轻微的振翅声掠过,一只通体漆黑的夜枭,如夜色凝结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它脚踝上冰冷的金属环,在月光下反射出星点幽光。
青梅熟练地旋开机关,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奉给慕知柔。
月光如水,流淌在信纸上,映照出只有慕知柔才能解读的冰冷密文,字字如针,刺向眼前:
赵元朗已归府,投毒实为御轩茶坊席蓉烟挑唆,席构陷慕茗欲夺行首之位。剧毒醉仙草非市井可得,席亦或为傀儡,幕后真谋尚未查明。
落款是隐羽青蝉。
慕知柔的指尖在“傀儡”二字上轻轻划过,眸底深处,寒光一闪即逝。
这封密信,来自她亲手编织并经营了八年的暗网——隐羽暗部。
这支在慕茗茶肆剧变后秘密创立的暗部,如同潜藏于信安城繁华之下的庞大根系,无声无息地蔓延,触角遍及天下,搜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秘辛。
世人只知慕茗茶肆是京城顶级茶楼,只知慕家大小姐温婉娴静、醉心茶道。
却不知这楼宇之下,蛰伏着一个足以搅动风云的消息帝国,而它的主人,正是此刻静坐于暗影中的她。
当年那场焚毁旧肆、吞噬亲人的大火,是痛苦烙印,刻在慕知柔心上。
建立隐羽暗部的初衷,便是要揪出那场火难的主谋,查清慕家被迫害的缘由。
八年蛰伏,暗部已成气候,却始终未能触及那场旧案的真正核心。
如今,眼前这桩看似寻常的商战构陷,却因醉仙草的出现和慕知柔敏锐的直觉,透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席蓉烟?
慕知柔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紧。
御轩茶坊的东家,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为争夺茶业行首之位,使出栽赃嫁祸的阴招,倒也在情理之中。但醉仙草……此毒极为罕见,非寻常江湖人或商贾所能轻易获取。
席蓉烟背后,是谁在提供这等阴毒之物?
又是谁,在借她之手,再次将矛头精准地指向慕家?
慕知柔将密信凑近烛台,火舌无声卷起,瞬间吞噬了薄纸,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融入沉沉的夜色。
她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指尖的玉盏冰凉。
赵府高悬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诡谲的光晕。
夜色如缎,密得透不过风。
檐角阴影深处,一道纤细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慕知柔一身玄色夜行衣,脸上蒙着同色面巾,只露出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此刻正死死锁住赵府主院的方向。
夜风拂过她额前几缕未被束紧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平息她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与不甘。
赵元朗,竟然堂而皇之地回府了?
说是什么为太后寿辰准备菜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案宗上白纸黑字写着“流放”,可刑部竟在大理寺结案的当晚就迫不及待地来提人,连夜将赵元朗送回了这锦绣堆砌的牢笼。
呵,理由冠冕堂皇——太后寿宴的特菜掌勺人,怎能待在腌臜的牢狱里?自然要回府“休养”,好生“钻研”太后寿宴佳肴!
想到此处,慕知柔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抹嘲讽的笑在她唇边化开,大理寺卿萧珩,还说什么铁面无私?!
呵呵,男人!
这次是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吧。
赵元朗是蓉妃的堂弟,这层关系便是他肆无忌惮的护身符。
这偷梁换柱的保释,在赵家看来,恐怕还是给了萧珩天大的面子呢。
但慕知柔不知道,以萧珩的性子,这面子,他不仅不会领,更会视为奇耻大辱。
几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赵府后院。
为首之人身形并不健壮,衣袍随风摆动,勾勒出瘦削的轮廓。面罩之上,一双眸子湿冷如数九寒潭,漾着一种病态的犀光,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意,并非凛冽,而是如墓穴般的阴冷,无声地侵蚀着周遭的空气。
——正是萧珩!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暗卫,动作迅捷如豹,显然都是顶尖好手。
“明面上动不了你赵元朗,暗地里,我会让你好过?”萧珩狠戾厌恶的白了一眼赵府。
随即目标明确,直扑赵府暖阁。
暖阁内,烛火通明,熏香缭绕。
赵元朗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左拥右抱,两名衣着暴露的美姬正娇笑着为他斟酒。
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得意与放纵,肥胖的手指捏着金杯,仰头灌下一口美酒,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脸上那道在大理寺诏狱留下的鞭痕尚未完全消退,此刻在酒气熏染下更显狰狞。
“哼,萧珩?大理寺卿?不过如此!”赵元朗嗤笑一声,油腻的脸上满是鄙夷,“还不是得乖乖放本小爷回来?等太后寿宴一过,天高皇帝远,流放?呵,有的是办法……”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贴上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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