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诏狱里的烛火兴奋地跳动了一下,一名捕役气喘吁吁地冲入囚室,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一个小巧的玉盒,通体莹白,触手冰凉刺骨。
盒盖已被打开,里面铺着一层细碎的、犹自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块。
而在冰块之中,赫然躺着几株干枯蜷缩的墨绿色小草,形状诡异,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在何处查获?”萧珩的声音冷得像冰。
捕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回大人,在……在吉庆酒楼东家,赵元朗的私宅冰窖内!属下等搜查时,赵元朗特意神色慌张的赶回来,意图阻拦,被当场拿下!现已押至堂外!”
“赵元朗?”
慕知柔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竟是他!
囚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两名捕役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踉跄而入。
正是吉庆酒楼的东家,赵元朗。
深深低着头的男人约三十岁,发髻散乱,身形微胖,小眼睛藏在浮肿眼袋里,昂贵的绸衫上沾着冰窖里的污渍和水痕,腰间晃着绿玉扳指。
此刻的赵元朗,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惶,但他的惊慌里,不知是不是慕知柔的错觉,竟觉他隐隐地还有一种,嚣张。
都进了大理寺狱,怎么还能嚣张?慕知柔也许是眼花了?
当赵元朗的目光猛地撞上跪在一旁的慕知柔时,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雷霆劈中般,浑身剧烈地一颤。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感从他眼底炸开。他竟控制不住地开始浑身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极致渴望下的战栗。
他猛地抬起头,脖颈像是被什么拉扯着一样,不顾一切地抻向慕知柔,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慕知柔脸上。眼神癫狂炽热得骇人,仿佛濒死的旅人终于窥见绿洲,又像蛰伏多年的猎手,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唯一猎物。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扭曲的吸气声,像是叹,又像是笑。
“竟然……你……你的脸……美极了!……美极了!……竟是这样……美!”
慕知柔垂眸平静地看着面前方寸,潮湿阴冷的诏狱地面上,有只臃肿的白色蛆虫正在不停地扭动身体,也不知道它这么努力地想去哪里。
慕知柔旁若无人的静静跪在原地,无视赵元朗的任何痴狂,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那白虫扭爬。
一切尽收眼底的萧珩拧着眉毛缓步走到赵元朗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玉盒。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赵元朗颤抖而臃肿的身体。
“赵元朗,”萧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压力:“你有何解释?”
“大……大人……”赵元朗这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人……小人冤枉啊!”
“冤枉?”萧珩嗤笑一声,那笑声在阴冷的囚室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指尖拈起一株醉仙草,那枯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显得脆弱而邪恶。
身侧的诚虎大步上前:“这玉盒,这醉仙草,藏于你私宅冰窖之中,人赃并获,不容抵赖!”
“这……这定是有人栽赃!小人……小人……”
“此物需深藏寒冰,寻常人根本不知其性,更遑论保存。若非知晓其毒性药理,且能接触到冰窖之人,如何栽赃于你?”萧珩猛地俯身,几乎与赵元朗面贴面。
那双深不见底的褐眸里,此刻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戾气:“说!为何毒杀朝廷命官?为何陷害慕茗茶肆?”
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赵元朗的心理防线。
胖胖的身体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再也无法狡辩:
“我……我……小人……一时糊涂!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真地是爱惨了慕娘子啊!小人多次求娶,几乎是低三下四的求娶啊!可是!……这无父无母的黄毛丫头,竟然敢拒绝我!我……我得不到她,那我就毁了她!回了慕茗茶肆!”
他语无伦次,但那些扭曲的措辞和时不时探向慕知柔的贪婪眼神,却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赵元朗继续交代,他暗中购得醉仙草,藏于私宅冰窖。
得知慕承瑾亲赠李憧季雪顶含翠,在礼茶离肆后,还尚未送入李府前,他差人暗中尾随李憧季回府的马车,故意在路上引发争执,混乱之中,趁机偷偷将毒下入茶中。
嫁祸慕承瑾,一石二鸟,既能除掉慕茗茶肆,又能让慕知柔无依无靠。
“够了!”萧珩厉声打断他卑劣的供述。
他直起身,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中那株罪恶的毒草,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株枯草在他掌心被碾得粉碎,墨绿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萧珩疲惫又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拂去什么肮脏的尘埃。
目光转向一旁依旧跪着的,沉默不语的慕知柔时,那眼中的戾气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与复杂。
他看着她苍白却沉静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抹历经劫难后依旧清亮的光芒。
“拖下去!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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