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续。
南京城外,紫金山北麓,“光研所”深埋于山体之中。铁灰色的混凝土建筑半嵌岩壁,形如一只闭合的巨眼,冰冷地注视着脚下的土地。外墙布满蜂窝状的光学感应器,二十四小时监控着方圆三里的每一寸光影变化。任何超出正常范围的光谱波动,都会触发警报;任何未被系统登记的热源,都会在三秒内引来狙击手的瞄准镜。
而在这片死寂的阴影下,真正的周霞光正匍匐于地下排水管道中。
她身披一件特制的“消光斗篷”——由无数微小的棱镜与吸光涂层交织而成,能将周围环境的光线完美折射、吸收,使她的轮廓在热成像仪与夜视仪中彻底消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滴。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暗沟,缓缓滑入研究所的排水系统,指尖触摸到管壁的苔藓,潮湿而冰冷。
与此同时,那个提着皮箱的“周霞光”,正被两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带入接待室。她的眼神温顺,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怯生生的笑意,回答问题时语速缓慢,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顺从,完全符合一个“走投无路、只求自保”的前情报人员形象。
她交出了皮箱——里面是改装过的相机与几卷底片,底片上清晰地记录着“霞光照相馆”的虚假密道图,以及她与马飞飞的“联络频率”。
测谎仪启动。
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上,一束细微的红光扫过她的瞳孔,监测着她的脑波、心率与微表情。她心跳平稳,呼吸均匀,瞳孔收缩幅度完全符合正常反应。她的恐惧是真的,顺从也是真的——这具“镜偶”内置了模拟生理反应的芯片,能精准复刻人类的情绪波动。
她,是完美的伪装。
而真正的周霞光,已潜入研究所地下三层。
她手中的“表剑”早已拆解完毕,剑身化作一面微型棱镜,嵌在她左眼的隐形镜片中。这枚镜片能让她看见肉眼不可见的光谱——红外、紫外、偏振光,将整座研究所的内部结构变成一张透明的电路图:红色的热流在通风管道中奔涌,那是人体与设备散发的温度;蓝色的信号在电缆中闪烁,是源源不断的指令与数据;绿色的生物电波在监控室中起伏,是守卫与研究员的生命体征。
她循着那道熟悉的生物电波,找到了他。
b区3号实验室,代号“镜牢”。
透过通风口的铁栅,她看见了那个被锁在金属椅上的男人。他穿着宽大的白大褂,头发已染上霜白,脸上布满疲惫的沟壑,眼角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许多。他的手腕与太阳穴上连着细密的电极导线,另一端接入墙面的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光谱曲线,正是“樱花计划”的核心模拟图。
是他,林景明。
可他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神采。每当他试图停笔,太阳穴上的电极便会释放微弱电流,刺激他的大脑神经,强迫他继续演算。他的意识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清醒,记得她,记得他们在苏州河畔的晨光里许下的誓言,记得“光,不会说谎”的信仰;另一半则被药物与电流操控,沦为替敌人制造杀戮工具的傀儡。
他想反抗,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周霞光的心,像被灼热的光束狠狠灼穿,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呜咽声溢出喉咙,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轻轻拧动左眼的隐形镜片,启动“共振模式”——这是她与林景明共同研究的最后一个课题:利用特定频率的光波,与人脑的a波产生共振,唤醒被药物压抑的深层记忆。
她将棱镜对准通风口的铁栅,从袖中取出一枚微型光源,精准调至470纳米波长——那是他们初遇时,苏州河畔清晨第一缕阳光的颜色,温暖而明亮。
一道极细的蓝光,如丝如缕,穿过通风管道的缝隙,避开监控镜头,轻轻落在林景明的太阳穴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笔尖顿在纸上,墨水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屏幕上,原本平稳的光谱图突然扭曲、震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林博士?”一旁的日本研究员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林景明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光,原本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实验室的阴影,望向通风口的方向——那里只有冰冷的铁栅与沉沉的黑暗。
可他感觉到了。
那束光。
那束只属于他和她的光,带着苏州河畔的水汽与温度,穿透了三年的黑暗与折磨,找到了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破了药物与电流的禁锢。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蔡司实验室相遇,她站在光谱仪前,指尖划过七色光带,笑着说:“你看,光有七种颜色,可人心,比光更复杂,也更坚韧。”
他想起他们结婚那天,她将一枚小巧的水晶镜片嵌入婚戒,套在他的手指上,轻声说:“从此,我的眼中只有你,我的光,只为你而亮。”
他想起那个血色秋夜,他被敌人逼至暗房,明知无法脱身,却用尽最后力气,在墙上写下那半句血字:“光,不会说谎。”
他知道,她一定会看懂,一定会带着光,找到真相。
而现在,光来了。
不是从天上,不是从灯里,是从她那里,从他日思夜想的人那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书写的公式。那是一个用于优化气雾扩散的光学模型,能让毒雾在夜间完全隐形,悄无声息地吞噬平民区的生命。可他知道,只要在第三项参数中加入一个负系数,整个模型就会彻底崩溃——气雾将提前凝聚,反噬所有施放者。
他缓缓抬起笔,借着调整纸张的动作,在演算纸的边缘写下一行极小的数字。
表面上,那是演算过程中的一个过渡步骤。
实际上,那是用他们专属的光谱编码写就的警告:
**“雾起之时,光将反噬。”**
***
“镜偶”被安排在c区4号宿舍,一间看似舒适却布满监控的房间——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里藏着微型摄像头,台灯的底座是声音传感器,就连床头的花瓶,都是经过改装的光谱探测器。
她每日按时出现在实验室,研究“霞光照相馆”的底片,提出一些看似精妙却暗藏缺陷的“改进建议”,甚至主动绘制了一套“光学迷彩伪装方案”,成功赢得了日军研究员的几分信任。
可到了深夜,她便静坐于床,闭目不动。
她不是在休息。
她在“听光”。
她左耳内嵌着一枚微型共振器,能接收周霞光从地下发出的特定频率光信号。每一道光的波动,都会转化为一段类似摩斯密码的微弱震动,传递着指令与信息。
她接收到了林景明的暗语,也接收到了周霞光的指令。
她开始行动。
她将特制的荧光颜料涂在指尖,在修改“光学迷彩方案”时,悄然在图纸边缘留下一道偏振光标记。这标记肉眼不可见,却能在紫外光照射下反射出“破镜”二字,那是周霞光与林景明约定的信号——破镜重圆之日,便是计划成功之时。
她将一枚更小的棱镜藏在鬓边的珍珠发簪中,在走廊行走时,借着头顶灯光的折射,在监控盲区投下一串光点密码,精准指引着真正的周霞光通往主控室的路线。
她甚至在一次例行汇报中,故意提出一个错误的光谱参数,导致研究所的模拟系统短暂紊乱。混乱中,真正的周霞光趁机切断了b区的备用电源,使林景明身上的电极暂时失效。
那一刻,林景明猛然抬头,望向天花板。
他笑了。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
七日后的深夜,“樱花计划”进入最后调试阶段。
研究所主控室灯火通明,日军高层将亲临现场,观看“气雾净化系统”的首次全城模拟。
而就在他们抵达前一小时,整个研究所的灯光突然闪烁。
监控屏幕雪花一片。
警报声尖锐响起。
“怎么回事?!”一名军官怒吼。
技术员慌忙检查系统:“不……不知道!所有光学传感器都在报告异常光谱波动!像是……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同时移动!”
主控屏上,影像扭曲,竟浮现出数十个“周霞光”的身影——有的在走廊奔跑,有的在实验室破解密码,有的正用剑光烧毁文件。这些影像并非真实,而是由无数面隐藏的铜镜与棱镜投射而成,利用光的干涉与衍射,制造出“光影军团”的假象。
真正的周霞光,已潜入b区。
她击晕守卫,冲入“镜牢”,扯断林景明身上的电极。
林景明虚弱地抬头,看着她,声音沙哑:“你……来了。”
“我来了。”她握住他的手,冰凉如铁。
“计划……必须终止。”他艰难地说,“他们在主控室安装了自毁装置,一旦失败,整个研究所会炸毁,毒雾将提前释放。”
周霞光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们不用炸药。”
她取出最后一件武器——那面曾用于制造“镜中人”的特制铜镜。
“我们,用光。”
她将铜镜对准主控室的光纤主缆,调整角度。林景明强撑起身,输入一串密码,打开了研究所的主光源系统。
刹那间,强光如洪流般涌出,穿过铜镜,被分解为七道色光,沿着光纤反向注入主控系统。
光,是信息。
而她,是光的主宰。
系统瞬间过载。
“樱花计划”的所有数据在光流中崩溃,自毁程序被强行覆盖。
主控室内,日军高层惊慌失措,却发现所有出口的电磁锁已被光信号远程锁定。
而那数十个“周霞光”的幻影,正从四面八方“走”来,包围了他们。
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敌人。
他们只看见,光在动,影在舞,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她的镜中牢笼。
林景明靠在墙边,望着她挺立的背影,轻声说:“你变了。”
“是。”她回头,眼中映着七色流光,“我不再只是照见真相的人。现在,我创造真相。”
他笑了,像三十年前,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实验室时那样。
光,终于,回来了。
马飞飞在十公里外的山头,通过微型接收器看到了主控室的画面。他没有行动,也没有靠近。他知道,这一战,是她的。
他只是在通讯频道中,轻轻说了一句:“任务完成,撤离。”
周霞光抱着虚弱的林景明,从地下密道悄然离开。身后,“光研所”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星群。
而她的手中,紧握着那枚曾属于林景明的铜钱。
裂痕仍在,光,却已重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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