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话问罢，在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众所周知，兴明社的成员非常之多，外省的那些成员不算，光是京城这边，就多达万人。
这么多的成员，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无疑是非常困难的。
高起潜作为御马监提督，手头可用的四卫营与勇士营兵力，充其量也就一万多人。而这一万多人，还要分出好几千控制皇宫，自然没这个能力。
锦衣卫那边倒是有一点兵力，偏偏掌握兵马实权的北镇抚司使客光先，是程光阳的人，对方一直不肯与信王朱由检合作。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刚刚宣布支持朱由检的成国公朱纯臣，主动表态道：
“抓捕兴明社成员之事，不如就交给本国公来负责吧，我们京营的人够多。”
听到朱纯臣表态，在场众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杨涟有些怀疑道：“国公，你真的愿意与兴明社翻脸？”
“废话。”朱纯臣瞪了对方一眼，训斥道：“我若不打算与兴明社翻脸，为何要支持信王殿下。”
“可是国公为何突然决定要支持信王？”杨涟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朱纯臣翻了个白眼道：“现在陛下马上就快不行了，皇后虽怀有身孕，但要等几个月后才能生产，谁知道是男是女？信王殿下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本国公不帮信王殿下，还能帮谁？”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在场的众人全都无法反驳。
就连朱由检也信以为真，抬眼望着朱纯臣，连声道：“成国公，你若真能扶持孤继位，将来孤绝不会亏待你！你要田产孤就赐你田产，你要金银孤就赏你金银！”
眼看自己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朱纯臣心中暗笑，拱手对朱由检道：
“多谢殿下厚爱。”
…
皇城内发生的种种变故，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便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作为兴明社在京最有话语权的两位代表，杨景辰和周延儒，眼看形势已经如此严峻，心中又惊愕又恐惧，但为了避免发生社团混乱，还得强装镇定。
为了应对危局，二人一面抓紧时间与程光阳保持联络，一面把所有骨干成员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四位营和勇士营的官兵，奉刘应坤和高起潜之命，已经把皇城包围起来了，现在陛下控制在他们手中，生死不明，我看这帮人随时都可能会逼宫，扶持信王登基继位，到那时候咱们可就完了。”
会议室内，周延儒忧心忡忡对众人道：“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从外界调兵，不管山东、蓟镇，还是辽东，都可以。辽东经略熊廷弼，既是咱们的人，还和东林党有仇，肯定不愿意看到东林党重掌局面。”
“关于调兵之事，前些日子我请示过社长后，已经秘密派人下去安排了，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外省兵马，一时半会儿，哪能赶得到京城……”
杨景辰叹了口气，眉头紧绷道：“眼下这京城之中，能决定各方成败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成国公朱纯臣。只要对方还没有正式表态，一切就还有变数。”
耿如杞低声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派人与成国公接触，可是对方的态度捉摸不定，总是不肯表明立场。”
其实朱纯臣私底下已经秘密和程光阳取得联系，对方明显更倾向于支持兴明社。
不过关于这一点，在京的兴明社成员却并不知道，程光阳也没有对大伙透露消息。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朱纯臣顺利混进敌方阵营。
“不肯表明立场，说明对方还在观望，或者试图坐地起价。”
杨景辰道：“抓紧时间，继续派说客前去劝说对方，哪怕不能说服他支持咱们，至少也要保证他态度中立，不与咱们为敌。”
耿如杞点了点头道：“我马上下去安排。”
傍晚时分，兴明社的数十名骨干成员，在会议室内开完会，正打算各自散去。
结果众人刚出门，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会议室外，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头戴笠形盔，身披环臂鱼鳞甲，全副武装的京营士兵。
带头的人是临淮侯李弘济。
对方此番奉了成国公朱纯臣的命令，名义上是来捉拿兴明社众人，实际上却是打算保护他们。
“诸位先生，下官接到上面的军令，说是近来京城不太平，可能会有一些宵小之辈要对诸位先生不利，今日特地调兵到此，乃是过来保护诸位先生的，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担心兴明社众人误会自己，李弘济特地出言解释了一番。
不过在场的兴明社众人却没有几个人听出他的话中之意，还以为对方这是在故意调侃自己。
杨景辰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转头对身后的众社员道：
“诸位同志，我等入社以来，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人家看不起。”
“此言壮哉！”
周延儒语气严肃道：“我辈风云人物，此身可殁，傲骨不可失也！”
“说得对，士可杀，不可辱！”
其余兴明社社员受到感染，纷纷高声附和。
“……”
李弘济挠了挠腮帮。
自己只是奉命来保护众人而已，搞不懂这帮文官在慷慨激昂些什么。
…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宿雨初晴，碧空如洗。
程光阳头戴方巾，身穿对襟大袖氅，静静站在楼船上方的栏杆前远眺。
干儿子郑芝龙，从弟程光逢等人，小心侍奉在他身侧。
“到哪里了？”
程光阳回过身，询问郑芝龙。
郑芝龙低声道：“再行一日，就到达宁波府了。”
程光阳闻言，暗自估算了一下日期，发现自己从福建泉州港出海，已经走了八天，才勉强走到宁波。想要抵达天津卫，最快也还要走上半个月，不由得眉头微皱。
“明日到宁波府靠岸之后，咱们改走陆路，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
程光阳不想再耽搁时间，开口对从弟程光逢说罢，接着吩咐郑芝龙道：
“曰甲，你带着水师官兵继续走海路北上，到达天津卫后，就在那里原地停泊，等待本阁下一步命令。”
“孩儿遵命！”
郑芝龙闻言，立刻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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