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点起了羊角灯笼,暖黄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小姐!你醒了?!”守在床边的云珠最先发现她睁眼,惊喜地叫出声来,手里的药碗都差点端不稳,“太好了!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快急疯了!”
霍锦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眼前的侍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绿色的比甲,圆圆的脸上满是真切的喜悦,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星星。
这是原主的贴身侍女云珠,从小跟着原主一起长大,忠心耿耿。这是霍锦接收的记忆碎片里为数不多的信息。
“水……”她尝试着开口,这次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不再是那种奶气的呜咽。
“哎!水来了!”云珠连忙放下药碗,端过旁边的温水,小心翼翼地用小银勺喂到她嘴边,“小姐慢点喝,刚退烧,不能喝太急。”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久违的滋润感。霍锦喝了几口,感觉力气恢复了些,便轻轻摇了摇头。
“饿不饿?厨房炖了小米粥,熬得糯糯的,小姐要不要尝点?”云珠又问,眼神里满是关切。
霍锦确实饿了。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又烧了这么久,早就空得发慌。她点了点头。
云珠喜滋滋地跑去端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小姐你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云珠轻快的背影,霍锦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个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有真心待她的人。
她转动眼珠,打量着这个房间。典型的江南闺房,雕花的拔步床,铺着苏绣的锦被,床头的梳妆台上摆着描金的镜匣,墙上挂着一幅《寒江独钓图》,笔触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空气中除了残留的药味,还飘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应该是从窗台上那盆兰草散发出来的。
这里是江南柳家,外祖父柳鸿儒是当地有名的大儒,性情温和,对她十分疼爱。外祖母沈氏更是将她宠成了心头肉,衣食住行样样亲力亲为。舅舅柳文斌在朝中任闲职,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陪伴家人,舅母林氏性子温婉,待她如同亲女。还有两个表哥,柳明轩沉稳懂事,柳明宇跳脱活泼,平日里都护着她。
记忆碎片里,原主是个胆小怯懦的孩子,因为自幼体弱,不太出门,性子也格外内向。这次落水,说是在花园里追蝴蝶时不小心失足,可霍锦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原主虽然胆小,但也不至于笨到自己跑到荷花池边的湿滑石台上玩。
她正思索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外祖父柳鸿儒和舅母林氏快步走了进来。
“锦儿!”柳鸿儒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孙女苍白却已恢复血色的小脸,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声音也放得低沉温和,“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林氏也凑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可算醒了,你反反复复发烧昏迷都三天了,昨天醒过来后半夜又发烧,可把我们吓坏了。府医说你是落水后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需要好好静养。”
霍锦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肯定和那个胆小怯懦的原主不一样。高烧退得蹊跷,醒来后也太过平静,难免会引人怀疑。
她适时地露出一丝怯意,往沈氏之前坐过的方向缩了缩,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外祖父……我头有点晕……”
这副依赖又虚弱的样子,瞬间打消了柳鸿儒的疑虑。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好好歇着,外祖父已经让人去查了,昨天是谁跟着你去的花园,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果然,外祖父也觉得事有蹊跷。
霍锦心里微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她,身体还太虚弱,不宜表现得太过锋芒毕露。
这时,云珠端着小米粥回来了,林氏接过粥碗,亲自用小勺舀了,吹凉了才送到锦儿嘴边:“来,喝点粥,垫垫肚子。”
软糯的小米粥滑入胃里,带来一阵温暖的饱腹感。霍锦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这份陌生的、却又无比真切的关怀,对这个陌生的家又有一丝期待了。
“对了,”柳鸿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林氏说,“你表哥刚才来报,说镇北将军的信使到了,将军下个月会路过江南,顺便来看看霍锦。正好让将军府的军医给锦儿瞧瞧,他们常年在北疆,对付风寒外伤最有经验。”
镇北将军?
霍锦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记忆碎片里,这个称呼总是和“父亲”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原主的亲生父亲,似乎就是这位镇守北疆的镇北将军霍锦?只是不知为何,她会被寄养在江南柳家。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
看来,她的身世,比想象中要复杂。
而就在她思索的瞬间,胸口那枚密钥转化成的空间再次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念头。
霍锦能感觉到,空间里的灵泉似乎又涌了些新的泉水出来,木屋的墙角,好像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空荡荡的药圃。
这个空间,似乎会随着她的状态和念头变化?
霍锦的眼神亮了起来。
不管她的身世如何,不管这个世界藏着多少秘密,至少她有了活下去的依仗。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灯笼的光晕透过窗棂洒进来,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南的夜,温柔而宁静。
但霍锦知道,平静的水面下,往往藏着最深的暗流。
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而那口神秘的灵泉,那间简陋的木屋,将会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最坚实的后盾。
她喝了最后一口小米粥,在林氏温柔的目光里,缓缓闭上眼睛。这次,不再是因为高烧的混沌,而是为了积攒力气,迎接即将到来的、属于“霍锦”的人生。
空间里的灵泉,还在静静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时空的秘密。而房间外,柳明宇正拉着哥哥柳明轩,小声嘀咕:“哥,你说春桃是不是故意的?昨天我明明看见她在假山后面偷懒!”
柳明轩皱了皱眉,沉声说:“别乱说,等父亲回来再查。总之,以后妹妹身边不能离人。”
夜色渐深,一场围绕着五岁奶娃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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