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已彻底沦为死亡与寂静的领地。断墙倾颓,焦黑的梁木无力地指向低垂的阴霾天空,碎裂的玻璃和医疗器械散落在凝固的血泊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曾经拥挤着希望与求助身影的大厅,如今只有横七竖八的躯体无声地陈列在瓦砾之间。
他们曾是接受过维克托帮助的人,此刻却面容灰败,眼窝深陷,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最后呼唤的名字已然随风消散。他们的身体并未遭受多少可见的创伤,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以一种彻底放弃的姿态倒在地上。维克托的死亡不仅带走了希望,更仿佛斩断了他们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纽带。
范德尔那巨硕的身影已然消失,唯有地面上一片狼藉的拖拽痕迹和一块被撕裂的染血布料,无声地诉说着他曾在这里经历搏斗,而后被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带走。这绝非偶然,而是精心策划的抹除。
而在祖安,这样的悲剧从不是新闻。灰霾之下,每一天都有生命如尘埃般无声湮灭。不会有人为这片废墟停留,也不会有人追问这里发生过什么。或许只有零星几位尚存记忆的善良灵魂,会在经过某个熟悉的街角时蓦然驻足,想起曾有一位苍白消瘦的先知,在这里默默接过他们的伤痛,而后低下头,继续走向更深的黑暗。
在这片被死亡彻底浸透的废墟里,一种违背常理的诡谲变动,正撕裂着凝固的寂静。
那些倒卧在地的躯体上,原本冰冷镶嵌的金属覆盖物,此刻竟同时开始了无声的蠕动。它们如同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金属活物,表面泛起油腻而诡异的波纹,边缘变得模糊、液化,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和生命。
它们缓慢而坚决地从宿主枯萎的皮肤上剥离,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像是粘稠的液体被强行拉扯。剥离后的金属并非滴落,而是化作一道道闪烁着寒光的液态细流,如同感知到巢穴召唤的蛇群,贴着冰冷的地面,蜿蜒地、执着地向着同一个方向——维克托残破的尸身——滑行而去。
它们汇聚在他的身旁,仿佛举行一场亵渎的弥撒。紧接着,更令人悚然的交融开始了。
这些液态的金属主动地、贪婪地攀附上维克托碎裂的头骨,渗入外溢的脑组织,与粘稠的鲜血和灰白的脑浆疯狂混合。血液的猩红、脑组织的苍白与金属的冷冽银灰剧烈地搅拌、吞噬、再重构,发出一种湿滑而粘腻的、仿佛咀嚼又似锻造的可怕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浓重的机油恶臭。
更可怕的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却几乎可触摸的强烈怨念——那些逝者临终前极度的不甘与沸腾的愤怒——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被这可怕的融合仪式所吸引、所吞噬,化为滋养这畸变过程的养料,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尖啸。
一切自然的法则在此刻都被彻底颠覆,一场糅合了死亡、金属与无尽怨念的恐怖蜕变,正于这绝望的温床中,不可逆转地疯狂滋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隅彻底凝固,又或许已流逝了无数个世纪。终于,在那片弥漫着血腥与金属腥气的废墟核心,一个扭曲的身影极其缓慢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挣扎着站了起来。
那仅仅是一个依稀残留着维克托轮廓的造物。他身体的每一寸——从破碎的头颅到支撑躯干的肢干——都已被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闪烁着不祥深紫色幽光的活体金属彻底覆盖、重塑。这金属并非冰冷的甲胄,它更像是一种具有自主生命的异质肌肤,表面之下仿佛有粘稠的能源在缓慢流动,不时凸起细微的、如同血管或电路般的脉络,散发出一种低沉、近乎心跳般的嗡鸣。几缕他生前衣物的残片如同枯萎的苔藓,可怜地悬挂在这非人的躯壳之上,更反衬出其存在的绝对异质。
而在他身后,一片令人脊背发寒的寂静中,那些曾经死去的平民也逐一站了起来,完成了一场亵渎生命的转化。他们不再是个体,不再是人类,而是变成了一群绝对一致、散发着均匀乳白色冷光的无面人偶。它们的身高、体态、甚至最细微的弧度都毫无二致,光滑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的起伏,仿佛被工匠用同一种冷漠的材料批量浇铸而成。它们静静地矗立着,没有呼吸,没有颤动,只有那均匀、毫无温度的光芒从内部透出,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服从的苍白森林。
紫光闪烁的异化维克托与身后那群苍白、统一的无面人偶,共同构成了一幅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恐怖图景,空气中弥漫着非生命的嗡鸣与死寂,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与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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