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坐在本索店铺角落的矮凳上,老旧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磨损的皮质护甲,指甲边缘已经将表面刮出了几道细小的白痕。店内的炼油灯忽明忽暗,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咔嗒\"——她又开始反复扣动指节,这个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在紧张时总会冒出来。右手拇指的关节已经有些发红,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传来蒸汽管道泄漏的嘶嘶声,蔚的肩膀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她迅速抬头看了眼挂钟——齿轮运转的声响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刺耳——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这个动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该死...\"她低声咒骂,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擦嘴角。袖口的铆钉刮到脸颊,留下浅浅的红痕。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自己的左腿正在以极小的幅度高频抖动,靴跟不断敲击着地面。
深吸一口气,蔚强迫自己静止下来。她将颤抖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盯着上面交错的疤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某种地图,记录着她每一次冲动的代价。而现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靴底踩在铁网通道上的声响在深夜格外清晰。蔚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她突然站起来,凳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手指飞快地整理着凌乱的粉色短发,把护额摆正,又拽平皱巴巴的背心——尽管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好了,蔚·奥莱。\"她对着布满裂痕的橱窗玻璃喃喃自语,玻璃映出的倒影中,那个总是昂着头的女孩此刻眼神闪烁,\"像个战士那样...\"
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蔚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指节抵在桌沿上泛白。可映入眼帘的却是范德尔高大的身影——他粗粝的皮外套上还沾着夜晚的水汽,灰白的鬓角被汗水浸透,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本索跟在他身后,圆胖的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
\"范德——\"蔚的疑问还没出口,就被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钳住了肩膀。范德尔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腔。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粗暴地推进地下室,后背撞在储物架上,几罐齿轮润滑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地下室的木门在眼前重重关上,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透过门板的裂缝看到范德尔转身时扬起的衣角,还有他横在门把手上那根肌肉虬结的手臂。储藏间弥漫着机油和酒水的浑浊气味,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厅传来杂货店门铃清脆的声响。
门缝透出的光影突然变暗。蔚的瞳孔骤缩——范德尔的后背完全贴在了门上,她能感受到木门传来的细微震动,那是他在用整个体重压制门板。一滴汗珠顺着他的后颈滑进衣领,在脏污的衬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格雷森微微侧身,月光从她肩章上滑过,在马可斯脸上投下冷冽的银光。马可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锃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却被范德尔突然伸出的手臂拦住。
\"让开,老头。\"马可斯眯起眼睛,手指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电击棍上。
范德尔没有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陈旧的橡木烟斗。烟丝在火光中明灭,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执法官们的探照灯下缭绕升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你他妈在拖延时间?\"马可斯暴躁地伸手去推他,却被范德尔反手一把扣住手腕,力道大得让年轻执法官脸色一变。
\"总得让人抽完最后一口烟吧。\"范德尔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烟斗上那道陈年裂痕——那是多年前某次冲突留下的纪念。
格雷森的表情突然变了,她上前一步,执法官外套的金属纽扣在灯光下闪烁:\"范德尔,你不能这么做。\"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没有你,下城会乱套的。\"
范德尔终于抬起眼睛,烟斗的火光映照出他眼底的疲惫与决然:\"议会需要人顶罪。\"他轻轻呼出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消散,\"这就是我的选择。\"
马可斯嗤笑一声,得意地整理着制服领口:\"你这一去,可很久都回不来了。\"
范德尔将烟斗从嘴边移开,在柜台边缘轻轻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沉沉砸在地上。后屋的门缝里,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
蔚的指尖死死抠住窗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地下室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前一秒格雷森还在月光下整理手铐,下一秒她的喉咙就喷出一道刺目的血线。那道黑影快得像是撕裂了时间,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什——\"马可斯的惊呼卡在了一半。他的执法官徽章还在胸前摇晃,反射着格雷森倒地时飞溅的血珠。
希尔科的皮鞋踏在血泊边缘,鞋尖轻轻挑起格雷森掉落的手铐。金属链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总是这样,\"他叹息的声音像是毒蛇游过枯叶,\"该退后的时候...\"
本索抽出腰间的甩棍。这个总是笑脸迎人的杂货店主此刻面目狰狞,脸上的横肉在月光下扭曲成可怕的形状:\"你这该下地狱的蛆虫!\"枪管因他剧烈的颤抖而不断晃动,\"范德尔说得对,当年就该把你——\"
黑影再次闪过。
蔚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本索肥胖的身躯缓缓跪倒,那把精心保养的甩棍摔在血泊里,溅起的血滴落在希尔科锃亮的皮鞋上。月光照亮了黑影的真容——德卡,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全身有着紫色纹路的怪物,它的指尖还滴着本索的鲜血。
马可斯的尖叫划破夜空,他踉跄后退,执法官制服的后背重重撞在生锈的铁栅栏上。\"我们的交易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扭曲变调,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腰间的电击棍,\"你说过只要范德尔——\"
希尔科抬手打断了他,月光在那枚蛇形戒指上流淌。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三枚金币,指尖一弹,硬币旋转着落入血泊,发出黏腻的\"噗通\"声。\"生意场上...\"他歪了歪头,镜片后的黑色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总有变数。\"
范德尔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怪物充满力量的拳头砸在他太阳穴上时,沉闷的撞击声让躲在窗下的蔚浑身一颤。
\"不...不...\"蔚的指甲已经抠进了地下室墙壁的砖缝,碎屑混着鲜血嵌进甲床。她看着范德尔魁梧的身躯像断线木偶般栽倒,看着怪物用布满纹路的手臂拖着他的脚踝,在血路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拖痕。希尔科的皮鞋踏过本索尚未冷却的尸体,弯腰拾起那支染血的橡木烟斗,轻轻别在了昏迷的范德尔衣领上。
当最后一缕黑影消失在巷道拐角,马可斯终于瘫坐在地。他颤抖的手指碰触到血泊中的金币,又像被烫到般缩回。远处传来炼金青蛙的鸣叫,和某条漏气管道的嘶嘶声。
地下室的角落里,蔚蜷缩成一团。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咸腥的血充满口腔。泪水在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但所有呜咽都被压在颤抖的胸腔里。月光透过铁窗照在她脚边,那里静静躺着范德尔被扯断的半截手铐,锁链的断口处,还残留着狼一样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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