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光线从议会大厅的穹顶倾泻而下,像一层薄霜般覆在马库斯的肩头。他站得笔直,锃亮的执法官制服在强光下几乎有些刺眼,可他的手指却在背后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下粗糙的茧子提醒着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皮尔特沃夫的议会大厅总是让他想起那些精雕细琢的椅子。
他的家族——如果那种小作坊也能算作\"家族\"的话——曾经以制造椅子为生。普通的橡木,普通的漆料,普通的工艺,摆在皮尔特沃夫普通市民的家里。而这里的椅子不同。乌木骨架,丝绸软垫,扶手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纹路,就连椅腿的弧度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雅。
马库斯微微低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真是可笑,这种时候他居然在想椅子。
\"马库斯队长。\"
梅尔议员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裁纸刀,轻轻划开了他的思绪。她坐在高台之上,指尖轻轻点着翡翠桌面,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走神。
\"你似乎……很放松?\"她的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在我们讨论十七名执法官殉职的当下。\"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马库斯抬起头,光线刺得他眯起眼。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标准的、执法官式的微笑。
\"抱歉,议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破绽,\"只是在思考如何更准确地汇报。\"
梅尔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在他脸颊的伤疤上短暂停留。那里还残留着下水道的污渍,尽管他已经用力擦洗过。
\"那就开始吧。\"她最终说道,指尖轻轻一抬,\"我们洗耳恭听。\"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
议会大厅的光依旧冰冷,照得他无所遁形。
议会大厅的光线像审判般笼罩着马库斯。他松开背后紧握的拳头,任由指甲在掌心留下的月牙形痕迹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我从头说起。\"他的声音在下水道残留的硝烟侵蚀下有些沙哑,\"三天前,我们锁定了'灰烬之狼'凯德及其同伴安琪儿的行踪。\"
梅尔议员指尖的翡翠戒指突然停止转动。
马库斯直视着穹顶刺眼的光源,仿佛在那里能看到当时的场景:\"我带了两支战术小队实施抓捕,在下水道b-7区形成了包围网。\"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那些...东西就出现了。\"
议会大厅的全息投影自动激活,显示出执法官头盔摄像头拍摄的模糊画面:扭曲的金属肢体从污水里伸出,将一名队员拦腰截断。
\"雷恩的炼金怪物。\"马库斯扯开制服领口,露出锁骨处还未愈合的灼伤,\"它们不怕子弹,能再生,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会优先攻击执法官。\"
吉拉曼恩议员轻声说道:\"所以你选择了与逃犯合作?\"
\"我选择了生存。\"马库斯突然提高音量,回声在穹顶下震荡。他迅速控制住情绪,指向投影中新出现的画面——凯德的长刀斩断怪物头颅的瞬间,\"没有他们,殉职人数会是现在的三倍。\"
画面切换到最后的场景:穿梭机舱门前,马库斯侧身让路的清晰影像。二十名浑身是血的执法官站在阴影里,沉默地见证着这场交易。
\"是的,我放走了他们。\"马库斯解开袖扣,露出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咬痕,\"用两个通缉犯换回十九个执法官的命,这笔交易...\"他抬头直视梅尔,\"我觉得很值。\"
议会陷入诡异的寂静。悬浮座椅上的科技符文明灭不定,像在消化这个违背章程的事实。
梅尔突然轻笑出声,涂着靛蓝指甲油的手指轻叩桌面:\"你知道吗,队长?\"她俯身向前,翡翠耳坠在冷光中摇晃,\"这是我今天听到的...\"
\"第一句真话。\"
梅尔的翡翠戒指在指间轻轻一转,她的目光落在马库斯身上,带着某种隐晦的警告。她接纳了他的解释,但皮尔特沃夫的秩序不容动摇。
\"我需要装备。\"他直视梅尔,\"威力足够强大的武器,至少二十套,我知道皮尔特沃夫可以做到,否则我的队员就是在送死。\"
\"不行!\"黑默丁格的小爪子拍在桌面上,约德尔人的声音罕见地严厉,\"皮尔特沃夫的科技是为了进步,不是为了制造更高效的杀戮机器!\"
马库斯猛地转头看向他:\"那您是想让执法官们用警棍对付那些金属怪物?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一个人被撕成两半!\"
霍斯卡尔冷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祖安人自己惹的祸,就该让他们自己承担。等他们和那些怪物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收拾残局。\"
马库斯几乎要怒吼出来,但霍斯卡尔没有给马库斯这个机会,他傲慢地说道:\"投票开始。\"
萨罗、舒拉、波尔波克三位议员的手几乎同时举起,支持霍斯卡尔的提案。梅尔没有动,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翡翠戒指,像是在权衡什么。黑默丁格摇头,吉拉曼恩的眼睛微微闪烁,但最终,他们都没有举手。
三比三。弃权即默许。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他的制服袖口仍沾着干涸的血迹,锁骨处的灼伤在议会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议会大厅的冷光凝固在表决结果上。马库斯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但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
\"三票赞成,三票弃权。\"议长机械化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之下,\"霍斯卡尔议员的提案通过。执法队即刻撤回所有地面部队,封锁b-7区至祖安边境的通道。\"
\"既然议会已经决定,\"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那我只需要一个保证——四十八小时后,如果情况失控,我要有最高级别的开火权限。\"
梅尔微微颔首:\"可以。\"
马库斯转身走向大门,靴底在地面叩出清晰的回响。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灾难彻底爆发前,找到另一种解决方式——哪怕这意味着,他必须再次打破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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