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拂过小女孩的发梢。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耳畔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中传来,沉闷而遥远。
“别怕……”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下一秒,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意识彻底沉入深渊。
安琪儿扑上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他的重量几乎压垮了她,但她死死咬紧牙关,机械义腿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撑住……我们走……”
她拖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唯一能想到的避难所前进——福根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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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后门被撞开时,范德尔的手甚至没有抖一下。
他放下擦拭到一半的玻璃杯,目光沉稳地扫过浑身是血的两人。托比则吓得打翻了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像极了凯德身上渗出的血。
“托比,关门。”范德尔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眼前不是两个垂死之人,而只是普通的醉酒顾客。
他大步上前,一手扶住凯德,一手托住安琪儿的肩膀。她的机械义腿已经彻底失灵,金属关节扭曲变形,电火花在断裂的线路间跳动。
“七分钟……”安琪儿喘息着,盯着吧台后的机械钟,“从仓库……到这儿……”
范德尔没有回应,只是利落地将凯德平放在吧台上,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医疗箱,地下室的蓝色抑制剂。” 他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托比慌乱地点头,转身时撞翻了两张椅子,又手忙脚乱地扶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天……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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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尔撕开凯德的衬衫时,空气瞬间凝固。
灯光下,那些伤痕如地图般展开——刀伤、爪痕、手术缝合的印记,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沿着静脉一路蔓延,像是某种残酷的实验记录。
托比抱着医疗箱倒退半步,脸色惨白。“这……这比炼金男爵地牢里的囚犯还……”
他的话没能说完。范德尔的拇指擦过凯德的锁骨下方,那里烙印着一个褪色的编号:
S-117
数字边缘残留着电解液灼烧的痕迹,像是从实验舱里带出的标记。
安琪儿的呼吸一滞。她的目光落在凯德的右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道环状疤痕,像是有人曾粗暴地扯下过什么。
(婚戒?还是某种控制装置?
她的心脏位置传来一阵陌生的刺痛感。
“需要……需要报警吗?”托比的声音发抖。
范德尔没有回答,只是扯开凯德右臂的绷带,露出正在愈合的伤口。粉红色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组织再生得近乎诡异。
托比猛地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现在你该明白了。”范德尔往伤口上倒了一层透明凝胶,液体接触血肉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报警,等于把他送回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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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的门缝悄悄扩开两指宽。
先探出来的是蔚乱糟糟的红色刘海,接着是爆爆标志性的蓝色发辫。两个小姑娘像训练有素的小侦察兵,蔚蹲在下侧负责观察,爆爆踩着她的肩膀占据制高点。
“他们在给死人做手术吗?”爆爆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
“嘘!”蔚一把捂住她的嘴,但自己的眼睛瞪得滚圆。
她认得这个男人——上周在窄巷里,就是他挡在炼金男爵的打手面前,救下了偷面包的流浪儿。
托比突然转身,两个小姑娘像受惊的麻雀般缩回门后。但爆爆的发卡勾住了门框,随着“咔嗒”一声轻响,蓝蝴蝶发卡掉在了地板上。
安琪儿弯腰捡起它时,听见门后传来压低的争执:
“都怪你非要看!”
“明明是你乱动!”
范德尔头也不抬地继续缝合:“蔚,带着你妹妹回阁楼。”
“可是范德尔——”
“现在。”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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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尔的手术钳从凯德的肩胛骨下夹出一枚金属片。
安琪儿倒吸一口冷气——那她从未见过的高科技微型追踪器,仍在微弱地闪烁着红光。
老酒保将它扔进消毒液,金属片在溶液中翻涌,气泡间浮现出一串更小的编号。
“看来……”范德尔的声音低沉,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们的客人比想象中更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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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尔粗糙的手指按在凯德颈动脉上,指腹下传来的搏动从紊乱渐渐变得规律。他翻开凯德的眼睑——充血正在消退,瞳孔对光有了微弱的反应。
\"生命体征稳定了。\"老酒保从药箱取出最后一支镇静剂,针尖在煤油灯下闪着寒光,\"但狼血代谢至少还要12小时。\"
他动作娴熟地将针剂推入凯德肘静脉,同时用皮带固定住患者的手腕。皮带内侧垫着软革,既防止挣扎时磨破皮肤,又确保束缚绝对牢固。这是处理过无数狂暴症患者的熟练手法。
托比战战兢兢递来生命监测仪,泛黄的显示屏上,心率曲线正从尖锐的锯齿状逐渐平缓。范德尔扫了一眼各项数值,把听诊器按在凯德心口。隔着肋骨传来的心跳声像渐渐平息的风暴,但某个异常的杂音让他皱起眉头——那是只有经历过战场的老兵才能辨识的、人造心脏瓣膜特有的金属震颤。
\"准备低温毯。\"范德尔突然命令,\"他体温还在上升。\"
当冰凉的凝胶毯覆盖住凯德身体时,安琪儿看见他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范德尔把监测仪探头贴在凯德太阳穴,屏幕上脑电波图开始呈现正常的睡眠波形,只是偶尔还会闪过几道危险的红色峰值。
\"最危险的阶段过了。\"老酒保用烟斗指了指凯德正在愈合的伤口,粉色的新生组织已经覆盖了80%的创面,\"不过...\"他掀起凯德的左臂,露出内侧几个正在渗出荧蓝色液体的针孔,\"这些炼金药剂残留物,得等他醒来才能处理。\"
煤油灯将凯德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影子轮廓边缘偶尔会扭曲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范德尔盯着看了几秒,默默在患者枕边放了一把镀银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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