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幽绿色的磷光如同潮水般从拐角处涌来,将锈蚀的管道内壁映照得一片惨绿,光影扭曲,如同幽冥鬼域。
那冰冷整齐的脚步声不再是遥远的回响,而是近在耳畔的金属撞击声,咔、咔、咔……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三人的心跳上。
土地爷枯瘦的手死死抓住王小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真是阴兵借道……完了,这阳间管道怎会成了阴阳路?”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活人冲撞阴兵,轻则魂魄离体,重则被勾入地府充作役卒!快退!”
苏清妍手中的方盒发出急促的尖鸣,屏幕被一片刺眼的红色能量警报覆盖。
“高密度阴性能量聚合体,数量超过一百……不,还在增加!阵列能量场相互叠加,形成封锁力场,我们后方管道的气流也停滞了!”
王小虎的左眼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右臂骨髓深处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那道黑金细线灼热得如同烙铁,传递来的不再是饥渴,而是一种近乎挑衅般的狂暴战意。
这股战意与他两世为人的冷静剧烈冲突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退?
身后是死路,灰西装的人可能早已守株待兔。
进?
前面是地府的正规军,不是地下那些零散的怨念怪物。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权衡间,第一排阴兵的身影已然清晰。
那是十几个半透明的魂体,穿着残破不堪的古代皮甲,手持锈迹斑斑的长戈。容模糊,只有眼眶部位燃烧着两团幽绿的火焰,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和秩序。
它们的脚步如同丈量过一般精准,保持着严整的阵列,向前推进,对挡在路径上的三个活人恍若未睹,或者说,视若蝼蚁,准备直接碾过。
阴兵过境,生人勿近。
这不是攻击,而是碾压,是阴阳秩序的体现。
巨大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山峦,当头压下。
土地爷闷哼一声,本就受损的神魂如同风中残烛,护心琉璃的光芒瞬间被压制到只剩一点微芒,他身体一晃,几乎瘫软下去。
苏清妍更是脸色煞白,虽然她感受不到神魂层面的压迫,但那纯粹的能量场让她的方盒几乎死机,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
唯有王小虎,右臂传来的灼热感和骨髓深处的咆哮,竟硬生生顶住了这股灵压。
他甚至感觉到,那阴兵阵列散发出的精纯阴气,对他右臂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但这种“美味”带着致命的规则之力。
不能硬碰!
两世为人的灵魂瞬间做出判断。
跟地府的军队正面冲突,等于向整个阴间秩序宣战,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眼看着阴兵的前锋长戈就要触及王小虎的鼻尖,那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要冻结他的魂魄。
“趴下!紧贴管壁!收敛所有生机!”王小虎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猛地将土地爷和苏清妍向管道侧壁推去,自己也无视形象地瞬间扑倒在地,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他从上一世记忆碎片里搜刮出的、对付这种“规则性”存在的笨办法——将自己尽可能地“非生命化”,融入环境,赌只是按固定路线行军,不会特意扫描沿途的“石块”或“淤泥”。
土地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强忍着神魂剧痛,拼命收敛起最后一丝神力波动,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截枯木。
苏清妍也立刻照做,甚至关闭了方盒的所有主动探测功能,蜷缩起身子。
三人紧贴着管壁,心脏狂跳,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阴兵阵列如同无声的洪流,从他们面前仅仅半尺之遥的地方,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铿锵而过。
幽绿的魂体带着寒意,长戈的尖端几乎擦着王小虎的后背掠过。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残破甲叶上的纹路,能“听到”魂体内部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
右臂的饥渴感达到了顶点,蠢蠢欲动,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臂骨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饕餮本能被强行约束的反噬。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一队,两队,三队……除了步兵,还有骑着骷髅战马的骑兵,魂体凝聚更加凝实,散发着百战精锐的煞气。
甚至有一辆由四匹骸骨马拉着的、燃烧着绿色鬼火的战车隆隆驶过,上面端坐着一名身形高大、穿着完整黑色铠甲的鬼将,冰冷的视线扫过管道,似乎在三人隐匿的位置微微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王小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左眼血管贲张,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稍有疑心,随手一击就能让他们形神俱灭。
幸运的是,那鬼将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庞大的阴兵队伍继续向着管道深处行进,脚步声渐渐远去,幽绿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直到最后一缕光消失在拐角,管道内重新被黑暗吞噬,那令人窒息灵压才缓缓消散。
噗通一声,土地爷彻底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琉璃光芒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
苏清妍也软软地靠在管壁上,手指微微颤抖,重启方盒的动作都有些变形。
王小虎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阴兵消失的方向,左眼残留的血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凝重。
“它们前进的方向……是自由港市中心。”苏清妍看着方盒上记录的能量轨迹,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这么多阴兵进入阳间核心区域,绝对不正常。”
土地爷挣扎着坐起来,脸色灰败:“阴兵大规模借道阳间,唯有两种可能:一是地府有大规模军事行动,需要借道阳间路径奇袭;二是……阳间某处出现了巨大的阴阳裂缝,或者有足以扰乱三界平衡的邪物现世,地府不得不派兵镇压。”
他看向王小虎,眼神复杂:“乖孙,无论是哪种可能,自由港……要出大事了。这比灰西板的威胁,恐怕要恐怖千百倍。”
王小虎沉默地抬起自己的右臂,在黑暗中,那道黑金细线依然散发着微光。
刚才面对阴兵时,这手臂不仅无惧,反而充满吞噬的欲望。
这绝非普通的饕餮之力能做到的。
炼化那神孽碎骨后,这条手臂似乎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可能与地府规则相关的本质。
“老爷子,你这土地爷,对地府的阴兵编制,了解多少?”王小虎忽然问道。
土地爷愣了一下,回忆道:“老朽只是最基层的土地,对地府军制所知有限。只知地府阴兵大致分‘游’、‘戍卫’、‘征战’三等。刚才过去的,甲胄相对齐整,杀气凝练,绝非普通的巡游哨兵,更像是‘征战’一级的精锐。尤其是最后那名鬼将,恐怕是统领一级的人物……”
精锐征战阴兵,出现在阳间的废弃管道里。
王小虎两世为人的灵魂中,危机感如同警钟长鸣。
灰西板的“饲养场”,地下蚀魂水管道,变异怪物,现在再加上地府精锐阴兵异常调动……这些看似散乱的线索,在他脑中隐隐勾勒出一条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线索。
他感觉自已仿佛无意间踩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这漩涡牵扯的,远不止一个自由港。
“先离开这里。”王小虎压下纷乱的思绪,当务之急是稳住土地爷的伤势,找个安全的地方。
“阴兵刚过,这条管道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抓紧时间。”
他再次搀扶起土地爷,苏清妍紧随其后。
三人沿着管道继续向前,脚步比之前更快,但却更加沉默。
每个人心中都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永恒的黑暗和脚下不变的坎坷。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光亮——不是出口的自然光,而是一种稳定的、昏黄色的光芒,像是灯光。
同时,空气中那股霉味和铁锈味淡了些,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香烛纸钱的味道?
三人警惕地放缓脚步。
王小虎示意苏清妍扫描前方。
“前方约五十米处,管道侧面有一个较大的检修室。内有稳定的光源……和微弱的生命反应?一个。”苏清妍看着方盒,语气带着疑惑。
在这种地方出现生命反应,太过诡异。左眼微眯,右臂的感应没有传来危险预警,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感。
他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向那灯光摸去。
靠近之后,发现那确实是一个管道旁的检修室,铁门虚掩着,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
那香烛味也正是从这里飘出。
王小虎轻轻推开铁门。
门内的景象让三人都是一愣。
狭小的空间里,竟然布置得像一个小小的庙堂。
正对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模糊不清、纸张泛黄的神像,看轮廓,依稀是某个土地公的画像。
画像前摆着一个破旧的香炉,里面插着几炷即将燃尽的香,烟雾袅袅。
香炉旁还放着几个干瘪的水果作为贡品。
一个穿着老旧工装、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一个破蒲团上,对着那画像低声念叨着什么。
他似乎对三人的闯入毫无察觉。
在这深入地底、阴兵刚过的废弃管道里,竟然有人在此设立香堂,祭拜神灵?
土地爷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死死盯着那张模糊的画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感受到了,那画像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同源的神力气息!
那跪拜的老头似乎念完了祷词,缓缓转过身来。
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但看向王小虎三人时,却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像是等了很久一样。
他的目光掠过土地爷胸口那块黯淡的琉璃,最终落在王小虎那条异样的右臂上,昏黄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干裂的嘴唇,用一种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说道:
“你们……终于来了。老朽在此,等了整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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