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的野心,就像被浇了油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已经不是村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一幅宏伟的蓝图。
蓝图的核心,就是把土地庙打造成一个“神力充电站”,而他,就是唯一的充电桩管理员。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想要爷爷强,就得给他烧香。
道理就这么简单。
“爷,咱商量个事呗?”夜深人静,王小虎开始了新一轮的“精神骚扰”。
“……说。”土地爷的声音听起来比白天沉稳了不少,显然,王大娘那三根香的“头啖汤”,让他回味无穷。
“您看啊,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您老人家威风,但光威风还不够,得给点甜头。”王小虎循循善诱,“就说村东头那口老井,都干了快一年了,大伙儿吃水都得去老远的河边挑,多不方便。您要是能让那井里重新出水,我敢保证,明天给您上香的队伍,能从庙门口排到村委会!”
王小虎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惩罚李大嘴,那是杀鸡儆猴,是立威。
让枯井出水,那是普降甘霖,是施恩。
恩威并施,这套路,他从评书里学过。
脑海里沉默了许久。
王小虎心里有点打鼓:“爷?这事儿很难办吗?您不是神仙吗?吹口气不就行了?”
“无知小儿!”土地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你当这是让你绊人一跤,让鸟拉一泡屎那么简单?那井眼,连着地脉,枯竭是因为下方土气郁结,灵窍不通。要使其复苏,需以神力疏通地脉,引动水眼。此举,耗费甚巨,非比寻常。”
“耗费很大?那……那王大娘那三根香不够?”
“不够?”土地爷冷哼一声,“那是杯水车薪!若强行施为,老夫刚恢复的这一点神元,顷刻间便会消耗殆尽,甚至会伤及本源,再次陷入沉睡。”
王小虎的心凉了半截。
搞了半天,是启动资金不够。
“那……那怎么办?”他不甘心地问。
“香火愿力,乃信众精神所化,清而纯,是为大补。但若要行此等改易地脉之法,还需‘血食’为引,以固神形。”
“血食?”王小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啥玩意儿?”
“……就是祭品。”土地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像是在教一个不开窍的蒙童,“三牲祭品,五谷丰登。老夫也不要你三牲,但至少,也得有荤有酒吧?”
王小虎瞬间懂了。
说白了,就是光吃精神食粮不行,还得来点硬菜。
这神仙,还挺讲究。
可这祭品上哪弄去?
他一个半大小子,兜比脸还干净。
总不能去跟爸妈说,我要拿肉和酒去拜土地爷吧?
不被当成偷嘴的馋猫打一顿才怪。
看来,只能“借”了。
王小虎眼珠子一转,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知道,自家房梁上,还挂着半条过年时熏的腊肉,那是老妈的宝贝,平时谁都不准碰。
还有老爸床底下藏着的那半瓶高粱酒,是他留着招待贵客的。
就它们了!
为了宏图大业,为了让爷爷变得更强,只能委屈一下爸妈的口福了。
第二天,王小虎起了个大早。
他趁着爸妈都下地干活的空当,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家。
他搬来凳子,颤颤巍巍地站上去,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一大块腊肉,肥瘦相间,油光锃亮。
又猫着腰,钻进父母的房间,从床底下摸出了那半瓶高粱酒。
得手后,他找了张旧报纸把东西包好,揣在怀里,像个做贼的小偷,一路溜到了土地庙。
将腊肉和一小碗酒恭恭敬敬地摆在神像前的石台上,王小虎又点了三根从家里“借”来的香。
“爷,货到了,您先验验。”他在心里嘿嘿笑道。
“嗯……”土地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满足。
一股凡人看不见的青烟,从祭品上缓缓升起,融入神像之中。
土地爷的神魂,仿佛都凝实了几分。
“祭品已收,但老夫丑话说在前面,”土地爷享受完了,又端起了架子,“此事耗力甚巨,事成之后,老夫需沉睡三日恢复。这三日,无论何事,休来扰我。”
“得嘞!您老人家就瞧好吧!”王小虎拍着胸脯保证。
他知道,前期投资已经到位,接下来,就是他的营销和炒作时间了。
他没有立刻在村里声张,而是先找到了王大娘。
王大娘因为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现在在村里的老年妇女群体中地位颇高,说话极有分量。
王小虎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家门口的菜地里拔草。
“王奶奶!”王小虎跑过去,一脸神秘兮兮。
“是小虎啊,啥事啊?”王大娘直起腰,慈祥地看着他。
“奶奶,我跟您说个事,您可千万别跟别人说。”王小虎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接头。
王大娘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昨晚做梦了。”王小虎开始了他的表演,“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跟我说他是土地爷。他说,咱们村东头那口井,是龙脉的眼睛,被不干净的东西给堵住了,所以才不出水。他说,只要心诚的村民,一起去井边求一求,再到他庙里拜一拜,他老人家一高兴,就能把那东西给赶走,让龙眼重新睁开。”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神神叨叨。
要是放在以前,王大娘顶多当个笑话听。
可现在,有了李大嘴父子俩的“前车之鉴”,她信了八成。
“真……真的?”王大娘的眼睛亮了。
“真的!土地爷还说,这事儿得心诚的人去才行,心不诚的,去了也没用。他还说,第一个去拜他的人,最有福气呢!”王小虎特意加了最后一句,给王大娘戴了顶高帽。
王大娘一听,腰杆都挺直了。
第一个去拜的,不就是自己吗?
这说明自己就是那个“最有福气”的人啊!
“好,好孩子,奶奶知道了。”王大娘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可是大好事,我得赶紧跟她们说说去!”
“奶奶,土地爷说了,这叫天机,不能嚷嚷,只能悄悄说。”王小虎叮嘱道。
“懂,我懂!”
王大娘嘴上说着懂,可那颗八卦之心,哪里还按捺得住。
她放下手里的活,转身就进了村,开始了她“悄悄”的传播。
王小虎看着她的背影,狡黠地一笑。
他太了解村里的信息传播速度了。
只要跟一个人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不出半天,全村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
还没到中午,村里关于“龙眼井”和“土地爷托梦”的说法,就出现了好几个版本。
有的说,井底下压着个水鬼,需要百家香火才能镇压。
有的说,王小虎是土地爷下凡的干孙子,有神仙护体。
版本越传越玄乎,但核心内容没变:去拜土地爷,井里就能出水。
村民们将信将疑。
怀疑,是因为这事听起来太离奇。
信,是因为李大嘴的倒霉事还历历在目,那可是实打实的“神迹”。
人心,就这么被吊了起来。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几个常年为挑水而烦恼的媳妇,一合计,决定去试试。
“试试呗,反正也不损失啥,拜一拜,万一真灵了呢?”
“就是,就算不灵,求个心安也好。”
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十几个妇女,领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村东头。
那口枯井,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中,井口布满蛛网,井底是龟裂的泥土,扔块石头下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连点回音都没有。
王小虎也混在人群里,他心里紧张得要命,不停地在脑海里呼叫:“爷,爷,准备好了吗?演员都到齐了,该您这位总导演登场了!”
土地爷没有回应,似乎在积蓄力量。
王大娘作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站了出来。
她指挥着众人,像模像样地对着枯井拜了三拜。
然后,一行人又转道去了土地庙。
此刻的土地庙,已经被几个热心的妇女提前打扫过了,虽然依旧破败,但比之前干净了不少。
众人学着王大娘的样子,点上香,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求的无非就是风调雨顺,井水复流。
一时间,小小的庙宇里,青烟缭绕,香火鼎盛,竟有了几分正经道观的模样。
王小虎能感觉到,一股股比之前王大娘一人所贡献的要庞大数倍的香火愿力,汇入了神像之中。
祭拜完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小虎。
在他们眼里,这个半大小子,已经是土地爷的“代言人”。
王小虎清了清嗓子,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走到了枯井边。
他装模作样地围着井口转了三圈,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咳咳,”他停下脚步,面对着屏息凝神的村民们,朗声道,“土地爷说了,大家的心意他收到了。他老人家现在就要施法,赶走堵住龙眼的脏东西。大家伙儿都别眨眼,奇迹,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话说得很大,心里却慌得一批。
“爷!亲爷爷!给点反应啊!再不来水,您孙子我可就要被当成骗子,让全村人给扔进这枯井里了!”他在心里疯狂呐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井里,没有任何动静。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咋没反应啊?”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就说嘛,这都是封建迷信……”
李大嘴的婆娘张巧凤也混在人群里,她小声地跟旁边人嘀咕:“我看啊,就是这小王八蛋在装神弄鬼,想骗大家的香火钱!”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
怀疑的气氛,开始蔓延。
王小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急了:“爷!我腊肉都给你了!酒也给你喝了!您老人家不能吃了霸王餐不办事啊!”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脑海里,终于响起了一个疲惫却威严的声音。
“来了。”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
“咕……咕噜……”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深不见底的井底传来。
那声音,像是喉咙里涌上的一口痰,微小,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井口。
“咕噜……咕噜噜……”
声音变大了些。
一个胆大的汉子,凑到井边,猛地探头往下看,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
“湿了!井底湿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朝井口涌去。
王小虎被人流挤到一边,他也拼命地伸长了脖子看。
只见那龟裂的井底中央,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一片暗色的湿痕。
湿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紧接着,一汪小小的水洼,凭空出现。
“咕噜!咕噜!”
水洼的中央,像是有两个泉眼,开始向上冒泡,清澈的地下水,正源源不断地涌出!
水洼变成了水潭。
水位,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
半米……
一米……
两米……
清冽的泉水,倒映着井口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狂喜和不可置信的脸。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天呐!神仙!真的是土地爷显灵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朝着土地庙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他的动作,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井边的村民,黑压压地跪下了一大片。
他们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怀疑,只剩下最原始、最狂热的崇拜与敬畏。
就连刚才还在说风凉话的张巧凤,此刻也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头埋得比谁都低。
一个汉子找来水桶和绳子,从井里打上了第一桶水。
那水,清澈见底,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和沁人心脾的凉意。
汉子用手捧起,喝了一口,激动地大喊:“甜的!是甜的!”
村民们沸腾了!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用这来之不易的甘泉,洗着脸,洗着手,仿佛在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晦气。
村里的老人,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土地爷保佑”。
王小虎站在人群外,看着眼前这狂热的一幕,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土地爷显灵”,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就是他导演的“神迹”。
他成功了。
“香火……来了……”
土地爷疲惫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随后,王小虎便“看”到了一生难忘的景象。
他看到,从每一个跪拜的村民身上,都升起了一缕或粗或细的白色烟气,那便是香火愿力。
成百上千的愿力,汇成一条奔腾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涌向村口那座破败的土地庙。
小小的庙宇,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轮无形的太阳所笼罩,散发出凡人看不见的璀璨光芒。
土地爷的神魂,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庞大的能量。
王小虎能感觉到,爷爷那原本虚弱不堪的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壮大,甚至……比之前更强。
“好小子……”土地爷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便再无声息,显然是去沉睡恢复了。
而村里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村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回家的回家,取东西的取东西。
不一会儿,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朝着土地庙进发了。
队伍的最前方,是村长亲自抱着一挂千响的鞭炮。
后面的人,有的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鸡蛋,有的提着一篮子新收的玉米,有的捧着一盘白生生的大馒头……
几乎家家户户,都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一时间,破败的土地庙前,人山人海,鞭炮齐鸣,香烟缭绕,比过年还要热闹。
王小虎被人群簇拥着,像个得胜归来的小英雄。
大人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讨好。
孩子们看他的眼神,则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他看着那座被香火熏得几乎看不清神像的庙宇,看着父母脸上那混杂着骄傲、困惑和与有荣焉的复杂表情。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彻底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调皮捣蛋的村头顽童。
在这座村子里,他王小-虎,将会是土地爷之下,最有话语权的人。
他的后台,吃饱喝足,正在变得无比强大。
而他这个“孙子”,也终于可以开始琢磨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怎么利用这个无所不能的“神仙爷爷”,先帮家里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
毕竟,身为“神仙的孙子”,家里还穷得叮当响,说出去,也太给爷爷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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