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嫣和她寒暄几句就提着东西上了楼。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她心中暗自思索着杨大姐的话，想着明天的计划，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回到楼上时，司晏正对着摊开的样品图纸蹙眉凝视，眉峰拧成结，西装裤上沾了一点污渍。
老张蹲在墙角抽烟，烟屁股烫破了棉袄袖口。
傅清嫣一眼便读懂这沉默里的暗潮。
“那些洋鬼子，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蒋助理气的跺脚，“尤其是岛国那帮人，跟打发要饭的似的！嘴上挂着‘合作’，骨子里全是算计，压价压得比破烂货还低，眼睛斜着看人，连样品图纸都懒得正眼瞧！”
原来外商谈判桌上，不是嫌价格高得“离谱”，便是嗤笑国产货“粗制滥造”。
几个岛国商人更甚，斜眼冷笑：“这样的工艺，也配进我们的市场？”言语如冰棱刺人，连带着满室空气都凝出霜来。
傅清嫣安慰道：“阿晏，别灰心，不急于一时。”
“没事，别担心，这都是预料之中。”
司晏攥住她手腕，掌心温度烫人：“你累了一路，该好好歇着。”
“今天买了什么东西？”他问，指尖顺着她腕骨滑动，似在丈量她安危。
她笑意漾开：“给陈芳他们带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我给你买了皮棉鞋还有……”
两人絮语时，蒋天和老张极有眼色地退至门边。
蒋助理出门后，仍不甘地啐了一口：“呸！等着吧，迟早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木门阖上，将嘈杂隔在门外。
司晏蹙眉更深，忽而将她手腕攥紧，似是要将她腕骨揉进掌心，却又怕弄疼了她。
“没有给自己买吗？是没带够钱，还是没喜欢的？”
她笑，指尖抚过他眉峰褶皱：“不是，钱够的，我也买了东西。”
他眉头舒展，“那就好。碰见自己喜欢的就买，我还带了些外汇券，你明天可以去友谊商店逛逛，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宝贝，你一定要格外小心……”他神情专注地叮嘱道。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心中仍旧对她孤身处于陌生环境中感到不安。
他的宝贝生的过于美貌，他总是克制不住的担忧。
“算了，还是我和你一起……”
她却笑着打断他，“哎呀，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你忙你的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已轻盈地踮起脚尖，双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庞，那撒娇的模样仿佛能融化他心中的忧虑。
唇瓣相贴，温软堵住未尽的忧言。
男人性张力十足的大手抚上她腰肢，青筋在指节下起伏如蛰龙。
他眸中风暴骤起，搂腰的力道近乎要将她碾碎，掌心在她腰侧游走，似安抚，又似掠夺。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暖光摇曳，两人身影在斑驳墙面上交叠，如一对共生藤蔓，在寒霜中紧紧缠缚。
友谊商店。
傅清嫣踩着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声响沉稳如珠落玉盘，径直走向丝绸区。
她今天穿了墨绿天鹅绒旗袍搭配羊绒披肩，领口镶着珍珠，晃得柜台后的店员直眨眼。
傅清嫣今天来友谊商店的目的是想找寻一个商机，但也可以顺道买些喜欢的东西。
之前司家曾给她寄了一块丝绸的布料，傅清嫣就挺喜欢的。
指尖划过布料时，余光瞥见货架前的一袭金发，女子正对着丝绸货架蹙眉，外国男人比划着手势，售货员握着纸笔，满脸困惑。
“抱歉同志，您说的‘brocade phoenix pattern’…是指刺绣？还是……”
售货员额头沁汗，外国女子的蓝眼睛浮起焦急。
旁边柜台的售货员也在一边窃窃私语，能来友谊商店上班的人多少都是会点外语的，但他们只会最简单的沟通，而且一般来说外国人都会自带翻译。
谁知道这对男女竟然没有带翻译，那些专业术语他们根本听不懂。
傅清嫣听见男人用外语叹道：“这丝绸的纹样如此精美，却无法解释工艺，怎么谈合作？”
合作？
傅清嫣心中一动，她今天本就想着能不能遇到外国商人，如果没有还打算晚上再去查理西餐厅来着。
她驻足片刻，见那女子取出笔记本试图手绘，售货员仍摇头不解。
她缓步上前，皮鞋轻叩地面，流利的开口：“打扰一下，需要帮忙吗？”
傅清嫣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愈发清晰，肌肤胜雪，一身旗袍衬的她气质如江南水墨般清雅。
艾丽娅的瞳孔霎时放大，赞叹脱口而出：“哦，天啊，你简直令人惊叹！”
傅清嫣轻笑，自我介绍：“我叫Astrid，可以让我来试试。”
她声音清亮如琉璃，艾丽娅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Astrid...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美！”
傅清嫣仔细的询问了艾丽娅的需求，转向售货员时，切换为中文：“同志，客户需要定制带有牡丹纹样的苏绣丝绸，经纬密度需每寸六十根。”
售货员恍然大悟，面露感激。
她转向艾丽娅时，眸中又添了三分灵动，“这牡丹纹样里藏着《诗经》的典故——‘维士与女，伊其相谑’，古人以牡丹喻盛世风华，绣娘需以七十二种针法层层叠绣，方得这花瓣的阴阳明暗。”
艾丽娅的蓝眸霎时盈满星光，她指尖抚过丝绸上牡丹的脉络，仿佛触到了时光的纹路：“Astrid，你让针尖都成了会说话的诗人！”
大卫的相机早已对准那抹流动的锦绣，快门声如春蚕食叶般清脆。
傅清嫣向艾丽娅补充：“牡丹在东方是荣华富贵的象征，这丝绸用的是苏绣技法，牡丹花瓣需七十二种针法才能绣出层次。”
艾丽娅的眉头舒展，蓝眼睛泛起涟漪：“Astrid，我仿佛看到了盛开的牡丹。”
傅清嫣却在此时轻扣檀香木屏风，声如古琴弦颤：“若您别墅中添这屏风，可让西洋别墅染上东方雅韵。晨光透雕花时，便是‘花开见佛’的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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