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下铺的老张与蒋天早噤了声。
两人目光游弋在车厢间,不去看他们,耳畔却灌满这对小夫妻的私语。
蒋天暗忖:平日冷峻的厂长此刻竟似换了魂骨,眉宇间柔情能化开三九寒冰。
老张喉头动了动,终只憋出一句腹诽:这年月,铁血汉子在爱人跟前,都成了绕指柔。
包厢顶灯昏黄,将人影投在玻璃窗上,朦胧如剪影戏。
窗外疾驰的风景模糊成色块,而此处方寸之地,却似被时光拓成了琥珀,封存着疲惫中的相偎,喧嚣外的安宁。
司晏看了眼时间,轻声问:“快中午了,饿不饿?你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
傅清嫣怕再晕车,所以早上起来就喝了半碗粥,连一碗都没有吃完。
“不太想吃饭。”
司晏把黑色布袋子拿过来,“那吃点水果好不好?等会饿了再吃饭。”
“好。”
傅清嫣拿了一个苹果啃,这都是昨天晚上洗好的。
“老张,蒋天,来吃个苹果。”
司晏从布包里掏出两个泛着红晕的苹果,在冬日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老张与蒋天对视了一眼,摆手推辞:“这可使不得,大冬天的水果金贵,你们留着补身子吧。”
两人执意不肯伸手。
车厢里嗡嗡作响,窗外北风裹挟着盐粒子掠过铁轨。
傅清嫣轻声劝道:“蒋同志,张叔,咱们一路同行,还分什么里外?包里还有好些呢,别客气。”
司晏顺势把苹果塞进两人掌心,果皮的温度透过手套传到手心,竟带着丝丝暖意。
老张笑着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苹果表皮的纹路:“那我这把老骨头就沾沾光。”
蒋天默然收下,将苹果搁在枕边,似是存着心思留待夜里饿了再吃。
傅清嫣从包里取出厚实的笔记本与钢笔,倚着车窗坐下。
本子翻开时,纸页间夹着的翻译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密密麻麻的饿文注记。
车程漫长,反正闲来无事,翻译完这沓资料,又能换回一沓钞票。
“要翻译吗?”司晏轻声问,嗓音里带着冬日特有的沙哑。
傅清嫣点点头,咬了一口苹果,果肉脆甜,汁水顺着唇角淌下。
她将剩下的半个苹果自然地递向司晏,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你今天醒得早,再眯一会儿吧?”
“我还不困,等会再睡。”他答得简短。
傅清嫣嗯嗯了两声,埋头于纸页,钢笔尖在俄文与中文间游走,沙沙作响,似冬夜落雪。
时光在车轮与铁轨的轰鸣中悄然流逝。
午后阳光斜斜切进车厢,将老张的鼾声镀上一层金边,蒋天在上铺翻身的动作也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雪。
傅清嫣揉了揉酸痛的指节,起身舒展腰肢。
司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他下意识往她方向偏了偏头,眉心仍蹙着,却比前两日少了几分苍白,面色泛着薄薄的暖色,像被春日的晨露浸润过的玉兰。
傅清嫣弯下腰,指尖掠过他侧脸的弧度,她摸到他下颌新生的胡茬,扎手却温热。
从包里掏出那条卡其色条绒布做的床单,对折后轻轻搭在他身上。
布料垂落时,司晏的手忽然动了动,似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蜷在袖口,像冬日里蜷缩的猫。
她挨着他坐下,伸手轻轻揽住司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样睡的会舒服一点。
司晏顺势倚在她肩头,呼吸渐匀,仿佛知道这怀抱是他心爱的姑娘,所以没有防备。
傅清嫣轻拂他的眉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最近几天似乎有点异常。
也或许是她想多了,他最近一直忙着新品的事,可能太累了。
傅清嫣轻抚过他眉心褶皱,那纹路总让她想起被风吹皱的湖面,此刻却奇迹般舒展了。
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影,他瘦了些,下颌线条锋利如刀刻,脖颈处的肌肤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像雪地里被遗忘的瓷片。
窗外寒风刺骨,车厢摇晃如摇篮。
傅清嫣望着他睡颜,心头却泛起涟漪。
他总在逞强,病未愈便急着赶路,她收紧手臂,将体温渡给他。
这漫长的冬日,他们皆是彼此唯一的暖源。
……
潮湿的雾气裹挟着咸涩的海腥味,沉沉地压在清晨的街巷上。
火车哐当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熹微的晨光中停驻。
四人拖着笨重的行李,踩着石板路上凝结的薄霜,穿过灰蒙蒙的街巷,寻到了那家旧砖墙斑驳的招待所。
傅清嫣记得分明,上次来海市便是住在此处。
木门“吱呀”一响,扑面而来的却是新晒棉被的暖阳气息,而非记忆中杨大姐爽朗的笑声,许是换班了。
木门吱呀作响,但房间收拾得干净,被褥散发着新晒的太阳味。
傅清嫣把包里的行李收拾出来,司晏已利落地打好洗脸水,毛巾叠得方方正正。
“累了一路,先歇会儿。”司晏将她按在床沿,热水袋塞进她手心,“下午再出去逛。”
雾气外的北风呼啸如刀,屋内却暖融融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岛。
傅清嫣揉着发胀的脚踝,瞥见司晏眼底那抹青影,分明是这夜里总起身守着她熬出来的。
她心头一软,伸手拽了拽他衣角:“你别老顾着我,咱们都歇会儿。”
“好。”他应得爽快,顺势将她圈进怀里,心跳声沉稳如旧钟摆。
傅清嫣倚在他胸膛,听着那温热的律动,忽地轻笑出声:“咱们这趟差事,既要谈那要紧的生意,也得偷闲逛逛海市,我还没有逛过友谊商店呢,听说还有新来的苏国罐头。”
司晏勾唇,指尖在她发梢轻轻绕了绕,“嗯,都依你。”
隔壁蒋助理与老张的交谈声模糊传来,隔音虽不太好,却添了几分烟火气的安心。
两人依偎着睡了几个小时,待窗外天色透亮已经是十一点了,起床洗漱过后便与另二人结伴往国营饭店去。
老张哈着白气跺脚:“这海市的湿冷,比咱老家还渗骨头!骨头缝里都沁着寒气!”
话音未落,转角处忽有油香勾人,国营饭店那扇褪漆的木门大敞着,热腾腾的蒸汽裹着饭菜香,扑面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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