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几人各自回到了宿舍。
303女寝里,灯光柔和。孙语墨独自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几张空白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
她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眉头紧锁,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仿佛那粗糙的布料能给她一丝力量。
表格上“家庭人均年收入”、“主要经济来源”、“家庭成员情况及健康状况”、“需附证明材料”等栏目,像一道道冰冷的铁栅,将她牢牢困在现实面前。
这时,安幼柠刚洗完澡回来,浑身散发着湿润的热气和沐浴露的清香。
她只裹着一条浴巾,露出光滑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她一眼就看到了孙语墨愁云惨淡的模样,以及桌上那几张刺眼的表格。
“怎么了,语墨?”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也难得的温柔,俯身看了看几乎空白的申请表,“是填表遇到困难了吗?”
孙语墨轻轻摇了摇头。尽管内心深处极度抗拒给家里打那个电话,但安幼柠说过会帮她,她不想让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和善意失望。
“幼柠……”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恳求,“我…我没有手机…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吗?我有些证明材料,需要让家里寄过来……”
安幼柠二话没说,立刻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直接塞到孙语墨手里:“密码0926,随便打,打多久都行。”
孙语墨接过那部还带着室友体温的手机,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做心理建设拨号,却被一阵嬉闹声打断了。
“哟~幼柠!”黄佳佳刚从外面回来,一眼就捕捉到安幼柠递手机的动作,立刻怪腔怪调地打趣道,“你这手机密码,该不会是咱们班长的生日吧?哇哦~”
安幼柠的脸“唰”地红了,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但嘴上还是强装镇定:“胡…胡说什么呢!阿澈的生日是10月26号,才不是9月……”
躺在自己床上的商紫玥听到这话,立刻好奇地拿起手机翻找起来。
“唔…班长扣扣资料上写的生日还真是10月26日……”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飞快地滑动屏幕,似乎在确认什么。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声音瞬间变得和黄佳佳一样促狭:“哇哦~幼柠,你的生日是9月8号哎~”
黄佳佳立刻心领神会,跟着起哄:“哦~~原来如此!0926~是把自己生日和班长生日的数字结合了一下吗?幼柠你好会啊~好浪漫哦~”
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安幼柠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索性不再理睬这两个活宝,扭过头想催促孙语墨快点打电话,却猛地发现孙语墨的状态很不对劲。
只见孙语墨双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苍白得吓人,光洁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即将奔赴刑场一般。
安幼柠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收敛了笑容,朝着还在挤眉弄眼的黄佳佳和商紫玥使了个严厉的眼色。
黄佳佳率先注意到孙语墨的异常,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商紫玥。商紫玥也立刻反应过来,寝室里的玩笑气氛瞬间消失。
“咳,那什么…我先去洗澡了。”黄佳佳率先站起身,语气恢复正常,“紫玥,你要不要一起?人多热闹点。”
“啊?哦哦哦!好啊好啊!”商紫玥立刻会意,也跟着跳下床,“正好试试你新买的那款洗发水!”
两人迅速拿起洗漱篮,默契地一起离开了寝室。
室友离开后,安幼柠走到孙语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
“语墨,手机你安心用着,我正好要去隔壁宿舍说点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也转身离开了303,轻轻带上门,将一片安静的空间留给了孙语墨。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确认寝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孙语墨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颤抖着手指开始拨号。
她没有直接打给父母,而是先打给了邻居家一位比较和善的大姨。因为,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妈妈的态度或许能稍微好一点……
“喂,大姨,是我,语墨……嗯……麻烦您,能让我妈妈接一下电话吗?……谢谢您了……”
电话那头传来几句模糊的交谈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冷淡而不耐烦的女声传了过来:“喂?什么事?”语气里没有丝毫对女儿的牵挂。
孙语墨的心揪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卑微小心:“妈……学校这边需要统计一些家庭信息,要……要您帮我开几个证明,用传真发过来就行……”
她没敢直接说是为了申请贫困生补助,她心里清楚,如果说了,这笔钱最后很可能一分都落不到自己手里。
果然,电话那头的母亲立刻变得更加不耐烦:
“啧!怎么又搞这些麻烦事!上个破学哪来这么多名堂!我早就说过不该让你去上什么大学!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找个条件好点的人家嫁了,还能给你弟弟攒点彩礼钱才是正经!”
听到母亲的话,孙语墨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她几乎是乞求般地小声辩解:
“妈……是您当初说……让我好好读书,读出个名堂来,以后……以后才能嫁个更有钱的人家,给弟弟挣更多的彩礼……”
“啧!行了行了!真麻烦!”母亲极其不耐烦地打断她,“要什么证明?传真号多少?我明天抽空给你弄!真是欠了你的!”
孙语墨强忍着哽咽,连忙将自己需要的证明材料名称和学校的传真号码一遍遍清晰地报了过去。
挂断电话的瞬间,滚烫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就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隐痛和耻辱。
她的家庭重男轻女到了极致。在父母眼中,弟弟是全家未来的希望和支柱,而她,只是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最大的价值就是为弟弟的未来“换”回足够的彩礼。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忽视、被工具化的命运,原本已经麻木,几乎放弃了挣扎的希望,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样黯淡地度过。
然而,进入大学后,她遇到了安幼柠、黄佳佳、商紫玥这样的室友,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真挚关怀和温暖。她看到了白言澈那样宠溺妹妹的哥哥,见到了像白芝芝那样在爱里长大的女孩……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见识过这些美好之后,一颗渴望挣脱原生家庭枷锁、追求自己人生的种子,在她心底悄悄萌芽。她甚至开始刻意不去想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去面对,或许就能暂时逃离。
可今天这通电话,又一次无情地将她拉回冰冷的现实,逼她直视那血淋淋的疮疤。
就在孙语墨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无助中,哭得不能自已时,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轻轻覆盖在她冰凉颤抖的手背上。
孙语墨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头顶的白炽灯光线刺眼,让她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那熟悉的小巧轮廓和气息,让她瞬间意识到是谁去而复返——是安幼柠。
她最不想让之知道自家不堪的朋友,还是听到了这一切。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看穿的无助瞬间淹没了她。她原本害怕朋友们知道真相后会看不起她、远离她。可看着眼前这个去而复返、默默陪在她身边的小小身影,所有的防备和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
孙语墨再也忍不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将脸埋进安幼柠尚且单薄却异常温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的委屈和悲伤……
安幼柠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是用那双同样不大的手,一遍遍,轻轻地、笨拙地抚摸着孙语墨的头发,无声地告诉她:我在,我陪着你。
............
第二天下午,白言澈和安幼柠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摊卖货,而是,陪着孙语墨一起去办理贫困生资格申请的事情。
张哲没有跟来,他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让孙语墨更不自在,于是留在军训区参加训练。
三人先跑到学校的文印店,取到了昨天孙妈妈传真过来的证明材料。接着,便朝着学校教务处所在的行政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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