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试探像一片阴云，短暂地遮蔽了林晚星心中的阳光，但并未能持续太久。对寒假的期待，尤其是对第二天能再次见到陆辰轩的雀跃，很快冲淡了那份不安。然而，这片阴云还未完全散去，另一重更为具体、也更难以回避的压力，便如期而至——期末考试成绩，在寒假开始后的第三天上午，通过学校官网公布了。
那天早上，林晚星醒来时心情颇好。窗外天气晴朗，她计划着下午和陆辰轩去图书馆学习。吃过早餐，她哼着歌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学校官网查看通知，当看到“期末考试成绩查询”的链接赫然挂在首页时，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哼唱声戛然而止。
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这次考试，她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尤其是在陆辰轩的帮助下，数学和物理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她渴望看到一个能匹配自己付出、更能……匹配站在他身边的资格的分数。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着输入学号和密码。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边流动的声音。
成绩单终于弹了出来。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各科分数：
语文：138 （稳定发挥）
数学：125！（上次刚过百，这次竟然……）
英语：140 （小幅提升）
物理：92！（天啊，居然及格了，还超出了预期！）
……
总分：668
班级排名：第5名
年级排名：第38名
年级第38名！
林晚星的瞳孔骤然放大，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38名！比她期中考试的年级排名前进了整整二十多名！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几乎是跨越式的进步！
成功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陆辰轩的帮助卓有成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想要看到他眼中可能流露出的赞许！她几乎立刻就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灰色的头像。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手指一顿。鬼使神差地，她退出了聊天界面，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电脑屏幕。她的视线越过自己那串令人欣喜的数字，缓缓上移，落在了成绩单最顶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上。
陆辰轩。
语文：145
数学：150（满分！）
英语：148
物理：100（满分！）
……
总分：723
班级排名：第1名
年级排名：第2名
723分。年级第二。
那一连串近乎完美的、带着凛然光晕的数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林晚星。她脸上兴奋的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的苍白。
668分和723分。
年级第38名和年级第2名。
这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55分的差距，是三十多个名次的鸿沟，是“进步显着”与“顶尖卓越”之间，一道清晰得近乎残酷的分界线。
刚才还汹涌澎湃的喜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冰冷而坚硬的礁石——一种深刻的自卑感与无力感。她进步了，是的，她拼尽了全力，跨越了曾经觉得难以逾越的障碍。可是，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一个小山坡，满怀欣喜地抬头时，却发现她仰望的那个人，早已站在云雾缭绕的雪山顶峰，身影模糊而遥远。
她配得上他吗？她真的能和他并肩吗？还是说，她所谓的“进步”，在他眼中，依然只是不值一提的、需要被“帮助”的落后？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失魂落魄的脸。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是陆辰轩发来的消息。
“成绩看到了吗？”
简单的问句，听不出情绪。
林晚星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僵硬，迟迟没有回复。她该怎么说？兴高采烈地报喜吗？可在他那耀眼的光芒下，她的这点进步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装作没看见吗？那更显得心虚和奇怪。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打字回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自然：
“刚看到。我……进步挺大的，年级38名。谢谢你一直帮我。”
后面跟了一个开心的表情符号，试图掩饰心底的波澜。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他会为她高兴吗？还是会……无动于衷？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嗯，进步很大，很好。”
语气依旧是他一贯的简洁和平淡。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
“你的数学和物理基础题这次全对，证明方法有效。继续保持。”
没有预想中的热情祝贺，只有冷静的分析和理性的肯定。这很“陆辰轩”，却让此刻敏感的林晚星心里更不是滋味。仿佛她的喜悦和努力，在他那里只是一组需要被分析和验证的数据。
她盯着那行字，鼻子微微发酸。一种莫名的委屈和沮丧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肯定已经弥足珍贵。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那种巨大的落差感带来的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回复道：
“嗯！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呢？你肯定又是前几名吧？”
她明知故问，只是想引出话题，听听他怎么说。
这一次，陆辰轩的回复慢了一些。
“第二。”
只有两个字，连名次都懒得说全，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晚星看着那两个字，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果然……对他而言，这样的成绩是理所当然的。她的38名和他的第二名，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界限。
她不知道该回什么了。说“恭喜你”？显得客套而生分。说“你好厉害”？又显得她像个盲目崇拜的小粉丝。
就在她对着屏幕发呆时，陆辰轩的消息又过来了，这次的内容出乎她的意料：
“下午图书馆还去吗？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错题，重点是最后两道大题，思路可以更优化。”
他看着她的成绩单，不仅看到了进步，还精准地看到了她可以进一步提升的地方。他没有沉浸在自身的辉煌里，而是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了她，想着如何继续帮助她。
这份一如既往的、切实的关心，像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了林晚星心中密布的阴云。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自卑和矫情有些可笑。他在用他的方式关心她，而她却在纠结于虚无缥缈的“配不配得上”。
是啊，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但他在努力拉近她，而不是将她推开。她有什么理由先自我放弃呢？
她用力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重新拿起手机，指尖用力地敲下回复：
“去！下午两点，老地方见！”
这次，她没有再用表情符号，语气坚定。
她要将这份差距，化为动力，而不是枷锁。她要更努力，更拼命地奔跑，哪怕永远无法真正抵达他所在的高度，也要让自己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而，当她关闭电脑，准备开始上午的复习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桌日历上被红圈标记的日期——那是陆辰轩即将去参加大学夏令营的日子。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成绩的差距尚未弥合，短暂的分离又近在眼前。这两重现实，像两座隐隐绰绰的山峰，横亘在她刚刚晴朗起来的心空之上。下午的图书馆之约，还能像以往那样，只有纯粹的学业和悄然滋长的甜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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