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敬侯的米行已经三天没开张了，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死死地瞪着马车，那目光恨不得将孟鸢生吞活剥。
马车内的柳氏和周玉明紧张地抓住了车窗。
孟鸢却只是平静地撩开车帘。
她没有骂，也没有笑。
她只是隔着一条街，用一种看跳梁小丑的平静目光，淡淡地瞥了马敬侯一眼。
随即，她放下了车帘，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噗——”
马敬侯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咙，一口老血险些当场喷出来。
杀人诛心！
这寡妇，杀人还要诛心！
马车车轮滚滚，在马家叔侄怨毒的注视下，昂首挺胸，驶离了清水镇。
车厢内，周临安没有回头。
他看着身旁正给玉明递点心的嫂嫂，她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去邻村串门。
他懂了。
嫂嫂教给他的，是书本上没有的“诛心”之策。
真正的强大，不是歇斯底里的怒骂，而是这般风轻云淡的碾压。
他握紧了拳头，那双因被开除而黯淡的眸子，此刻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县城……他来了！
马车驶过了清水镇的地界石碑，前方的官道豁然开朗。
孟鸢靠在软垫上，终于松了口气。
也就在此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
【发布新主线任务：售卖新品“鸡汤馄饨”1000份！】
【摆摊地点：平阳县西街市！】
孟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之前还担心搬家后系统任务是否会局限在清水镇的问题，还在纠结到时候是不是要来回跑得多麻烦。
这下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
车马穿过高耸的城门，那股远超清水镇的繁华与喧嚣，扑面而来。
“哇！嫂子，这就是县城吗？！”周玉明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
柳氏则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冷汗，既向往又忐忑。
孟鸢神色平静，她没有急着去牙行买房，而是在城西一个相对清静的巷子里，租下了一个带小灶房的院子，暂时安顿下来。
“娘，玉明，你们先收拾，我带临安去一趟青云书院。”
安顿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周临安的学业。
柳氏对孟鸢无比感激，家里众人也隐隐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基本她说什么都不会反对。
这是柳氏正愁怎么提，没想到孟鸢比她还上心，内心更加坚定了当初的想法——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柳氏的这些想法孟鸢自然不知道，带着周临安边走边问，终于来到了青云书院门口。
书院用的是朱漆大门，铜钉兽环，门前两座威严的石狮，无声地昭示着此地与清水镇那等乡下学堂的天壤之别。
周临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那几卷他抄写得最工整的经义。
孟鸢拍了拍他的背，“别紧张，不管结果怎么样，你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周临安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感觉自己心头的无形压力竟真的消失了些。
知客堂内。
一个身着靛青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先生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见周临安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拖得老长：“何事？”
周临安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先生好，学生周临安，自清水镇而来，仰慕青云书院学风，特来……特来求学。”
“清水镇？”
那先生嗤笑一声，终于抬了眼，那眼神，是赤裸裸的居高临下和审视。
一个穷乡僻壤来的泥腿子，也配进青云书院？
他不耐烦地伸出手：“路引，户籍，荐书。”
孟鸢将早已备好的文书递上。
那先生慢悠悠地翻开，当他看到清水镇杨柳书院一行字时，眉头一挑，动作猛地顿住。
“周临安……杨柳书院……”他狐疑地嘀咕着，转身从一堆积灰的文书架上抽出一张公文。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
“啪！”
那先生猛地转身将手中的路引户籍狠狠摔在地上！
“放肆！”
一声雷霆暴喝，震得周临安浑身一颤。
“好你个周临安，你好大的胆子。”
那先生指着周临安的鼻子，眼中满是鄙夷和震怒，“你一个品行不端、被开除学籍的劣徒，也敢来我青云书院？”
周临安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血色“唰”一下从脸上全退了。
“劣迹在册……？”他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先生，这……这是污蔑，是陷害！此事我可以解释，学生是被清水镇马家……”
“我不管你马家王家！”那先生满脸鄙夷，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脏了眼睛，“我青云书院乃圣人门庭，不是藏污纳垢之所！你这种有劣迹在册的，也配踏入？”
“不！不是的……”
周临安彻底慌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抓起桌上自己的经义，“先生您看，这是学生的策论，您可以考我！您……”
“滚出去！”
那先生嫌恶地一甩袖，将那几卷经义狠狠扫落在地。
“你这种人，连笔墨都是脏的，别脏了我们青云书院的地。”
“来人！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轰出去！”
周临安浑身冰凉，他呆呆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他熬了无数个日夜才写成的策论，那上面，沾上了先生刚刚泼掉的茶渍。
完了。
他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孟鸢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一言不发，在先生那鄙夷的注视下，弯下腰将那些被侮辱的纸张，一张一张，仔细地捡了起来。
没有去理论，也没有去争辩。
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就凭这夫子的品性，这青云书院在她眼中难入大雅之堂。
她抬起眼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山羊胡先生，仿佛要将他的脸刻进骨子里。
“临安。”她拉起那个已经失了魂魄的少年，“我们走。”
周临安如同一个木偶，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那扇朱漆大门。
门外阳光刺眼，他却如坠冰窖。
他不甘心！
“嫂嫂，我不信！”周临安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挣开孟鸢的手，“我不信全县城的书院都不讲道理。”
他疯了一样跑向城东的明德书院。
半个时辰后，他被打了出来。
“有学籍污点？不收。”
他又跑向城南的白鹿学堂。
“读书先读德，你德行已失，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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