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统领——“山魈”被秘密投入北营地牢最深处，特制的重镣加身，眼蒙黑布，口塞麻核，单独关押在一间石室。看守由雷豹的亲卫与林枫的北营精锐混合编组，十二时辰不间断轮值，饮食药物皆经严格查验。柳娘子下了死令：此人必须活着，必须守住秘密，直至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地牢的阴寒尚未散尽，寨主府忠义堂内已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如铁。
柳娘子端坐虎皮大椅，一身墨黑劲装，外罩玄色大氅，凤目含威，扫过堂下肃立的林枫、雷豹，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核心头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说。”柳娘子声音清冷，打破沉寂。
林枫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禀寨主，‘山魈’已初步开口。其背有鹰徽刺青，确为‘鹰巢’核心成员，代号‘山魈’，负责黑风寨及周边三处暗桩的联络调度，直接向一位代号‘雕鸮’的上线负责。此次老鸦口运出的‘寒髓铁’，目的地是西北三百里外，‘黑石口’附近的一处秘密熔炉工坊。据他交代，类似的运输，近两年已有七次。”
堂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七次！这意味着“鹰巢”早已暗中囤积了大量这种可怕的材料。
“黑石口…”雷豹眉头紧锁，“那里是三家交界的三不管地带，地势险恶，沟壑纵横，确实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熔炉工坊的守卫力量，‘山魈’所知不详，只知由‘西方匠师’主持，有‘鹰巢’直属的‘铁鹞卫’看守，人数约在五十至一百之间，皆精锐。”林枫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他透露，‘鹰巢’对此次老鸦口失手以及其本人失联极为震怒。按照其组织严苛的规矩，报复行动…很可能已在路上。最快三日内，最迟不过旬日。”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三日！黑风寨刚刚经历内乱，人心未定，防务未固！
“可知报复规模？方式？”柳娘子冷静追问，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不详。”林枫摇头，“‘山魈’级别不足以知晓具体行动计划。他只说，‘鹰巢’行事，向来狠辣精准，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必求斩草除根。可能是一场突袭，也可能是…更阴毒的手段。”
更阴毒的手段？投毒？纵火？煽动内乱？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寨主！”一位老成持重的头目忍不住开口，“敌暗我明，来者不善！是否…是否应立刻向周边军寨求援？或向州府急报？”
柳娘子尚未回答，林枫却断然摇头：“不可！”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
“其一，”林枫目光锐利，分析道：“远水难救近火。周边军寨兵力有限，州府兵马调动迟缓，等他们到来，黄花菜都凉了。其二，消息一旦传出，必然打草惊蛇， ‘鹰巢’若改变计划，隐匿更深，后患无穷。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谁能保证，求援的路上，没有‘鹰巢’的眼线？谁能保证，州府军中，没有他们的人？我们此刻，谁也不能完全信任！”
堂内一片死寂。林枫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黑风寨此刻，几乎是在孤身面对一个庞大而神秘的黑暗组织。
“林队正所言极是。”柳娘子缓缓开口，肯定了林枫的判断，“求人不如求己。黑风寨的劫，只能黑风寨自己来渡！”她凤眸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从现在起，山寨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一切外松内紧！”
她目光转向林枫：“林枫，防御之事，由你全权统筹！雷豹协同！一应人手物资，优先供给！我要你在两天之内，让黑风寨变成一只铁刺猬！让那‘鹰巢’的爪子，伸进来就得给我断掉！”
“属下遵命！”林枫与雷豹齐声应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也燃起熊熊斗志。
“其余各营头目，”柳娘子看向其他人，“严守本位，安抚士卒，整顿内务，严防死守！若有懈怠、动摇、甚至通敌者…杀无赦！”
“是！”众人凛然应命。
会议结束，众人匆匆离去执行命令。柳娘子单独留下了林枫。
“林枫，”她看着他，目光深邃，“压力全在你肩上了。可有把握？”
林枫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寨主，没有把握，唯有死战！但‘鹰巢’也非铁板一块，必有弱点。‘山魈’的落网，老鸦口的失败，对他们亦是重创。我们以逸待劳，据险而守，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好！”柳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寨主与你，共担此劫！”
林枫重重点头，转身大步流星离去。时间，此刻比金子还要珍贵。
回到北营，林枫立刻将麾下所有伙长以上军官召集起来。没有废话，直接铺开山寨防务图。
“弟兄们！‘鹰巢’的报复，最快三天就到！咱们没有退路，唯有死战！”林枫开门见山，声音铿锵，“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立刻行动！”
“王虎！”
“在！”
“你带一队人，立刻出发，沿着寨墙外围三里，所有树林、灌木、乱石滩，给我布满陷阱！绊索、铁蒺藜、陷坑、窝弓毒箭…怎么阴险怎么来！我要让他们的探子寸步难行！”
“得令！”王虎狞笑一声，领命而去。
“赵龙！”
“在！”
“带你的人，上寨墙！将所有擂木、滚石、火油、金汁检查补充到位！弩机、投石车全部检修调试！箭矢储备翻倍！了望哨增加三倍，十二时辰不停，眼睛给我瞪出血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烽火示警！”
“明白！”赵龙抱拳，转身疾走。
“其余各伙，分成三班！一班立刻休息，养精蓄锐！一班协助加固寨门、堵塞所有可能被利用的缝隙暗道！另一班，随我巡查整个寨防体系，找出所有薄弱点，立刻修补！”
命令如山，北营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整个黑风寨也随之而动，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进行着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林枫带着一队人，沿着寨墙一步步巡查。他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细节。这里墙体风化严重，立刻调人用木石加固；那里视野有死角，马上加设岗哨；一段寨墙过于低矮，立即组织人手堆砌加高…
他不仅看，还亲自上手。搬运石块，抡锤打桩，检查弩机齿轮…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手上磨出了血泡，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全身心沉浸在防御工事的构建中。他的专注和拼命的劲头，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深夜，林枫依旧没有休息。他伏在油灯下，对着防务图苦苦思索。“鹰巢”的报复会以何种形式到来？强攻？偷袭？还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林枫目光一凛。虽然揪出了“山魈”，但谁能保证没有更低级别的眼线残留？他立刻起身，找到雷豹。
“雷统领，内部清查不能停。特别是粮仓、水源、军械库等重要地点，必须加派绝对可靠的双岗，甚至三岗！所有饮食用水，必须经过严格检验！”
雷豹深以为然：“放心！我已安排心腹老弟兄负责要害，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与此同时，林枫又暗中吩咐王虎，派出一组最机灵可靠的斥候，换上百姓衣物，秘密潜出寨外，并非远走，而是在寨子周边数里的制高点和隐秘处潜伏下来，作为暗哨，与寨墙明哨形成互补，提前预警。
两天时间，在一种极度紧张、忙碌、近乎透支的氛围中飞速流逝。
黑风寨仿佛变了一个模样。寨墙之上，旌旗招展，弩箭森然；墙外陷阱密布，杀机四伏；寨内通道畅通，救援兵力可随时抵达任何一点；粮草军械充足，士气虽紧张，却并无慌乱，反而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与决绝。
第三天黄昏，夕阳如血，将群山和寨墙染上一片凄艳的红。寨墙上，林枫与雷豹并肩而立，望着远处沉静的群山，面色凝重。
“该来了。”林枫轻声道。
雷豹点点头，握紧了刀柄。
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沉入山脊之时！
“咻——啪！”
东北方向，远处一座山头上，突然升起一支拖曳着绿色尾焰的响箭，在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绿光！
是暗哨发出的预警信号！绿色，代表发现敌踪，方向东北，人数不明！
“敌袭！东北方向！全员戒备！”林枫的厉吼声瞬间传遍寨墙！
“呜——呜——呜——”苍凉急促的号角声立刻响彻云霄！
整个黑风寨如同沉睡的巨兽勐然惊醒，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火把依次点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定的面孔。弓弩手上弦，刀斧手就位，擂木滚石准备就绪！
林枫勐地举起一支单筒望远镜——这是从刘扒皮秘藏中搜刮来的稀罕物——死死盯向东北方向。
暮色苍茫，山影幢幢。起初并无异样。但很快，在望远镜的视野里，远处山林边缘，一些极细微的“波浪”开始涌动。那不是风，是大量人影在快速潜行！他们穿着与环境色接近的伪装，动作迅捷而安静，如同贴着地皮涌来的潮水！
人数极多！远不止百人！看其推进速度和队形，绝对是精锐！
“至少三百人！披甲！携攻城器械！”林枫放下望远镜，声音冰冷，“妈的，真是大手笔！”
很快，敌人前锋已进入寨外一里范围。他们没有喊杀，没有火把，只是沉默而快速地逼近，如同一群嗜血的幽灵，带来令人窒息的死亡压力。
“弩机准备！”林枫高高举起了手。
墙垛后，粗大的弩箭缓缓调整着方向，对准了那片汹涌而来的暗潮。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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