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杂耍班子那日的“醋海风波”后，云逍心里那点疑惑的种子算是彻底种下了。烈风兄那反应，实在不像是对普通兄弟该有的。可他左思右想，又不敢确定，毕竟烈风从未明确说过什么逾越的话（那些直球夸奖被云逍自动过滤成了“热情过头”）。
这份纠结，在他又一次“偶遇”烈风，并被对方以“兄弟之间就该多走动”为由，硬塞了一包据说能“强身健体”的鹿茸后，达到了顶峰。
云逍拎着那包价值不菲的鹿茸，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看着烈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了。
他转身就去了镇西头的老铁匠铺。铁匠老王是个豪爽汉子，也是少数几个既认识云逍又跟烈风喝过酒的人。
“王大哥，忙呢？”云逍探头进去，炉火正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老王停下锤子，用汗巾抹了把脸，笑道：“是云逍啊？稀客稀客！怎么，要打点啥家伙事？”
“不是，”云逍摆摆手，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王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谁啊？镇上的？还有你云逍不认识的？”老王打趣道。
“就是……烈风兄。”云逍压低了些声音。
老王一听，乐了：“烈风那小子啊？咋了？他又缠着你去打猎还是请你喝酒了？那小子最近是有点邪乎，三天两头往镇上跑，以前可没见他对镇子这么热乎过。”
云逍顺着话头问：“王大哥，你觉得……烈风兄这人怎么样？”
“烈风？好小伙啊！”老王竖起大拇指，“打猎是一把好手，为人也仗义，就是有时候轴了点，认死理。对了，他最近是不是发财了？老往你那儿送东西？我上次还看见他扛着半扇獐子往你家方向去……”
云逍心里咯噔一下：“王大哥，你也觉得……他对我有点……过于热情了？”
老王是个粗人，但察言观色还是懂的。他看云逍一脸困扰，不像是因为收到礼物高兴的样子，再结合烈风最近的异常，脑子里那根粗神经终于搭对了一次。
他放下锤子，凑近些，压低声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和……兴奋？“云逍啊，哥跟你说句实在话。烈风那小子，他对你……恐怕不是简单的兄弟情谊那么简单。”
云逍的心跳猛地加速：“王大哥，你的意思是……”
“嘿！这还不明显吗？”老王一拍大腿，“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就跟俺当年瞅见俺家婆娘一样！直勾勾的，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掏给你！你见他对别人这样吗？他以前来镇上，卖完皮子换完酒肉，屁颠屁颠就回山了，哪像现在，恨不得扎根在镇上！为啥？还不是因为你在这儿！”
老王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语气激动起来：“还有啊，上次在酒馆，就那个走镖的刘三，不就跟你多说了两句话，夸你长得俊吗？烈风那脸拉得，跟驴似的，后来还找茬跟刘三掰手腕，把人家胳膊都快掰折了！这醋劲儿！你说这是对兄弟？”
云逍彻底愣住了。老王的话像是一把锤子，敲碎了他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的“兄弟论”。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烈风过于专注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偏爱、强烈的保护欲、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醋意……瞬间全都涌上心头，变得清晰无比，且指向同一个他从未敢深思的方向。
烈风他……喜欢自己？
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而是……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炸得云逍头晕目眩，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烧红，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可……可我们都是男子……”云逍下意识地喃喃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老王嗤笑一声，摆摆手：“这有啥？咱们这地界，虽说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感情这事儿，谁规定非得是一男一女？烈风那小子是个认死理的，他看上你了，那就是一根筋扎到底了。就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迟钝，现在才琢磨过味儿来！”
从铁匠铺出来，云逍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拎着那包鹿茸，脚步虚浮地走回自己的小院，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老王的话。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开始一件件、一桩桩地回想和烈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集市上那场拙劣的“碰瓷”……
无处不在的“偶遇”和投喂……
那些让他脸红又困惑的直白夸赞……
野猪袭来时，那毫不犹豫将他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
还有杂耍班子前，那双喷火般嫉妒的眼睛……
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答案昭然若揭。
原来，那些让他心慌意乱的靠近，那些让他不知所措的好，那些被他误解为“兄弟义气”的举动……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份炽热而专注的感情。
云逍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有震惊，有慌乱，有无措，但奇异的是，并没有厌恶和排斥。回想起烈风那双总是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副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自己的傻气样子，甚至那莫名其妙的醋意……他心里反而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意和……窃喜？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捂住发烫的脸。
所以……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绪不宁、面对烈风时偶尔的心跳加速，并不是因为不适应对方的热情，而是……
云逍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脸上热得能煎鸡蛋。
夜色渐渐降临，小院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云逍却坐在石凳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以及……审视自己内心那片刚刚被搅乱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湖面。
金刚石山，并非坚不可摧。只是开凿的人用了心，而山里的人，终于感受到了那持续不断的、来自外界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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