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清河镇每月一次的大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流摩肩接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瓜果蔬菜的清新、牲畜的膻味、以及各种小吃摊传来的诱人香气。
烈风刚交完猎到的几张上好皮子,钱袋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心情颇好。他挤在人群里,打算去买坛好酒,再去老孙头那儿切二斤酱牛肉,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就在他穿过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靠近镇子边缘那排卖山货草药的地摊时,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脚步猛地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慢了下来。
就在一株老槐树的浓荫下,支着一个小小的摊位。摊主不像旁人那样卖力吆喝,只是懒洋洋地靠坐在一个旧马扎上,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看得入神。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侧,随着微风轻轻拂动。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干净柔和,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仿佛将他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宁静天地。
他面前的摊子上,零零散摆着一些晒干的草药、几捆品相不错的山菌,还有几个编得精巧的小竹篓。
烈风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像是被最老练的猎手一箭正中靶心。他见过山林间最敏捷的鹿,看过天空中最矫健的鹰,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明明身处闹市,却浑身透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洒脱和……诱人的宁静。
像个坠落凡间的散仙。烈风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那个摊位走去。脑子里飞快转动,琢磨着该怎么开腔。问草药?他除了几种常见的伤药,压根不认识别的。夸山菌?这借口也太烂了。
眼看离摊位只有几步之遥,烈风急中生智,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朝着摊位上那几个小竹篓“摔”了过去——
“哎哟!”
他惊呼一声,手臂“慌乱”地一扫——
啪嗒。几个精巧的小竹篓被他扫落在地,还有一个滚到了摊主的脚边。
正看书看得入神的逍遥被这动静惊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俊温和的脸,眼神里带着些许被打断的茫然,看向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弄乱他摊子的高大男人。
“对不住!对不住!”烈风立刻站直身体(刚才那踉跄演技颇为浮夸),脸上堆起诚恳的歉意,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地上的竹篓,“兄台实在对不住!这人太多了,没站稳,没碰坏你的东西吧?”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近看之下,这人的眼睛尤其好看,像山涧的清泉,清澈见底,此刻因疑惑而微微睁大,更添了几分懵懂。
逍遥看着对方一脸歉疚、动作麻利地帮忙收拾,那点被打扰的不快也散了,摆了摆手,声音温和清朗:“无妨,几个小玩意儿,没摔坏就好。”
他将书卷放下,也弯腰想去捡那个滚到脚边的竹篓。
烈风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捡起来,递还给逍遥,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对方微凉的指尖。
啧,手感不错。烈风心里暗忖,脸上却笑得更加阳光灿烂:“真是过意不去。这样,兄台这些山菌我看着挺新鲜,我都要了,就当是赔罪!”他指了指那几捆品相最好的山菌。
逍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笑了笑:“不必如此,小事而已。”
“要的要的!”烈风态度坚决, already 开始掏钱袋,“我弄乱了你的摊子,补偿是应该的。对了,在下烈风,是这镇子附近的猎户。不知兄台怎么称呼?”他顺势自报家门,目光灼灼地看着逍遥。
逍遥被他过于热情的态度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礼貌回应:“云逍。山野之人,谈不上名号。”他接过烈风递来的、远超出山菌价值的银钱,微微蹙眉,“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烈风大手一挥,毫不在意,“云逍……好名字!人如其名,潇洒自在!”他夸得真心实意,眼神里的欣赏几乎不加掩饰。
逍遥被他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开视线,耳根似乎有点泛红。他低头将包好的山菌递给烈风:“烈风兄过奖了。你的山菌。”
烈风接过山菌,却并没急着走,反而蹲下身,拿起摊位上的一株草药,假装好奇地问:“云逍兄还懂药材?这是什么?看着怪特别的。”
逍遥不疑有他,耐心解释道:“这是银线草,有清热安神之效。”
“哦?安神?正好我最近睡得不太好……”烈风开始顺杆爬,试图寻找更多话题。
阳光透过树叶,照着树下一个兴致勃勃、没话找话的猎人,和一个虽然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但依旧温和应答的闲散摊主。
烈风看着逍遥认真解释草药功效的侧脸,心里那头老鹿撞得越发欢实。
狩猎,开始了。而他的猎物,似乎还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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