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过后的表彰与总结会议,在魔法部最大的议事厅举行。气氛庄重而微妙。长桌两侧坐满了巫师议会的议员、各大家族的代表、魔法部的高官以及在此次危机中表现出色的傲罗们。
洛兰·流火被特意安排在了前排。他换上了一身干净但依旧普通的巫师袍,脸上的冻伤尚未完全消退,却掩不住那份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沉稳与锐气。他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探究、赞赏,当然,也少不了那些源自古老血脉的、审视与保留的视线。
魔法部部长亲自表彰了所有参与行动的巫师,尤其高度赞扬了洛兰“非凡的勇气、卓越的智慧与对魔法本质的深刻理解”,称他的“创新方法避免了更大的牺牲,为处理此类危机提供了新的思路”。一枚梅林爵士团二级勋章被别在了洛兰的胸前,沉甸甸的。
掌声雷动,但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实意。
轮到星烬家族发言时,奥莱恩·星烬站起身,他依旧威严,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与复杂的情绪。他公式化地赞扬了所有人的努力,强调了古老家族在守护魔法界平衡中的责任,并谨慎地表示星烬家族会继续研究加固其他松动封印的方法。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洛兰时,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流火先生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确实出乎意料。证明了即使……出身寻常,只要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价值。”这话听起来像是认可,却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和无法磨灭的阶级烙印。
洛兰面色平静,起身微微颔首:“感谢您的评价,星烬先生。魔法之道,本就不应被门户之见所束缚。”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一些保守派微微蹙眉,却也让不少年轻一代和普通出身的巫师暗自点头。
会议结束后,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在议事厅旁的休息室内,奥莱恩和伊莎贝尔·星烬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洛兰。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流火先生,”伊莎贝尔夫人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尽管努力掩饰,仍能听出一丝不甘,“你获得了荣誉,这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发生了改变。星烬家族的立场不会因为一次……侥幸的成功而动摇。”
洛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他摸了摸胸前的勋章,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星烬夫人,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获得你们的认可,更不是为了这枚勋章。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保护了需要保护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们,仿佛能穿透那层高贵的表象:“艾拉维娅在哪里?我要见她。”
奥莱恩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艾拉维娅有她的责任和未来……”
“她的责任不是成为家族联姻的筹码!”洛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引来了不远处一些人的侧目,“她的未来应该由她自己选择!而我,就是她的选择!”
“狂妄!”伊莎贝尔厉声道,“你以为凭一枚勋章,就能抹平血脉的鸿沟?就能让你配得上星烬家族的继承人?”
“配不配得上,不是由你们来定义的!”洛兰毫不退让,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而是由艾拉维娅,由我,由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来定义!如果星烬家族的荣耀需要用牺牲女儿的幸福来维系,那这荣耀,不要也罢!”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休息室内。几个星烬家族的支持者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艾拉维娅·星烬站在门口。
她脸色苍白,身形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穿着简单的长裙,未施粉黛,但那双夜空般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她显然是从塔楼强行出来的,或许用了某种代价不小的秘法,发梢还有些凌乱,呼吸微促。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父亲,母亲。”艾拉维娅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们不必再为难他,也不必再禁锢我。”
她一步步走进来,无视父母惊怒的目光,径直走到洛兰身边,与他并肩站立,然后转身,面向她的父母和所有在场的人。
“我不会嫁给凯兰·莱奥博尔德。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我的选择,从始至终,都只有洛兰·流火一人。”
伊莎贝尔气得浑身发抖:“艾拉维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背叛家族吗?”
“这不是背叛,母亲。”艾拉维娅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悲伤,却无比坚定,“这是我对我自己人生的忠诚。家族养育了我,教导了我,我感激不尽。我愿意用我的知识和力量继续为家族效力,守护星烬的荣誉,但绝不会以牺牲我的灵魂和幸福为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声音掷地有声:“如果家族无法接受我的选择,那么……我愿意放弃星烬家族的继承权。”
全场哗然!放弃星烬家族的继承权?!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奥莱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伊莎贝尔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洛兰震惊地看向艾拉维娅,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艾拉维娅回握住他,指尖冰凉,却充满了力量。
“你……你竟然……”伊莎贝尔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艾拉维娅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那些并非星烬家族的议员和官员,“我在此次危机中的贡献,以及我所掌握的星烬家族部分古老知识,或许仍对魔法界有价值。我相信,即使没有星烬这个姓氏,我依然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她的话,既是表态,也是一种无形的施压。星烬家族可以剥夺她的姓氏,却无法剥夺她的能力和功绩。而魔法部,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位强大的巫师。
场面陷入了僵持。星烬家族骑虎难下。强行逼迫,只会让家族颜面尽失,甚至可能失去艾拉维娅这颗未来的明珠;妥协,则意味着向他们一直鄙夷的血统观念低头。
最终,一位资历极老的、中立的议员出面打圆场,建议此事以后再议,从长计议。
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数周后,关于艾拉维娅·星烬的继承权问题仍在家族内部激烈争论,并未有定论。但迫于舆论和艾拉维娅的坚决态度,家族不得不解除了她的软禁,默许了她与洛兰的交往——尽管这种默许充满了冰冷的隔阂。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洛兰和艾拉维娅再次来到了那座可以俯瞰整个巫师学院的观星塔。时过境迁,两人都经历了太多。
洛兰看着身边依旧美丽,却眉宇间多了份自由与坚毅的艾拉维娅,轻声问:“后悔吗?为了我,放弃那么多。”
艾拉维娅摇摇头,依偎进他怀里,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和繁华的巫师城镇:“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和自由过。洛兰,王冠或许耀眼,但如果是荆棘编织的,我宁愿不要。真正的强大和荣耀,不应该建立在牺牲所爱之上。”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而且,谁说我们不能一起,亲手打造一顶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冠呢?或许它不够古老,不够耀眼,但一定足够坚固,足够温暖。”
洛兰心中涌起巨大的感动和澎湃的爱意。他紧紧抱住她,许下誓言:“好。我们一起。”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孤独。前路或许依旧漫长,遍布荆棘,但此刻,他们十指紧扣,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真爱或许无法轻易打破所有偏见,但它能赋予人打破偏见的勇气和力量。
他们的故事,并非结束于抗争的胜利,而是开始于共同选择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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