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门轻轻合上,将山间的寒凉与夜色隔绝在外。屋内,药香弥漫,温暖而安宁。油灯的光晕柔和地洒满每个角落,也照亮了那位不速之客。
少女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双手紧紧攥着绿麻给她披上的外衫衣角,低着头,像是误入人类居所的小动物,对周遭的一切既好奇又害怕。她的目光怯生生地掠过墙上悬挂的干草药束、桌上摊开的泛黄医书、以及角落里那些形态各异的捣药罐和晾晒匾。
绿麻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喝点水吧。别怕,这里没有坏人。”
少女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手。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尖微微颤抖,接过粗糙的陶杯时,动作笨拙又小心。她小口啜饮着,眼睛却偷偷打量着绿麻,那眼神纯净得如同山涧清泉。
“你……从哪里来?”绿麻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捧着杯子,眨了眨大眼睛,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会说话吗?绿麻心中疑窦更深,却也不忍逼迫。她笑了笑,指指自己:“我叫绿麻。”又指指她,“你呢?总该有个名字吧?”
少女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依旧一脸茫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那里晾着几圈绿麻用野花和柔韧草茎编成的花环,是平日闲着无事时做着玩的。
她眼睛微微一亮,伸手指向那些花环。
“花……环?”绿麻猜测道,“你喜欢花环?还是……你想叫这个名字?”
少女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欣喜的表情,仿佛对这个名字满意极了。
“好,那以后就叫你花环,可好?”绿麻柔声道。
花环再次点头,捧着水杯,嘴角弯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却足以令昏暗小屋为之一亮的笑容。
就这样,名为花环的少女,在这采药人的小屋里住了下来。
绿麻发现,花环虽然懵懂如初生婴孩,却异常聪慧灵透。她不会说话,但绿麻教她认字、识别日常物件,她总能很快记住。她尤其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绿麻晾晒草药时,她会安静地在一旁帮忙,将不同的药材分门别类,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它们的沉睡。有时甚至无师自通地,将一些药草摆成优美的图案。
她似乎对绿麻有着天生的依赖和亲近,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绿麻身后。绿麻捣药,她就坐在旁边看;绿麻看书,她就挨着她,好奇地指着书上的图画;绿麻做饭,她也会学着帮忙添柴——虽然常常弄得一脸灰。
绿麻对她极有耐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找来柔软的布料为花环缝制新衣,虽然样式简单,却比那身奇异的花瓣蝶翼衣裙更适合日常起居。她教她洗脸、梳头,教她人类世界的简单规则。
花环学得很快,但身上总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空灵气质。她步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有时看着窗外飞舞的蝴蝶会看得出神,眼神缥缈,仿佛灵魂也随之飞去。在月光特别好的夜晚,绿麻甚至觉得她的身体似乎会微微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变得有几分透明。
一次深夜,绿麻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她睁开眼,看到花环并未睡在床上,而是抱着膝盖坐在窗边,仰头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的侧脸显得无比哀伤,眼角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的身体在月光下,真的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幻的透明感,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月光流走。
绿麻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攫住了她。她轻声呼唤:“花环?”
花像是受惊般猛地回神,眼中的哀伤迅速隐去,变回平日里那副懵懂依赖的模样。她匆匆跑回床上,钻进被子,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绿麻的错觉。
绿麻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花环很快在她轻柔的动作中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绿麻却久久无法入眠。她看着花环恬静的睡颜,想起山间初遇的那只灵蝶,想起她凭空出现的方式,想起她异于常人的种种……那个被她刻意压下的猜想再次浮上心头,且越来越清晰。
她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拂过花环散落在枕边的黑发,触感冰凉柔滑。
“你究竟……从何而来?”她低声喃喃,心中充满了怜惜与一种日益增长的、关于离别的隐忧。
窗外,月凉如水。小屋内的温暖与安宁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正在悄然蔓延。朝夕相处的陪伴愈是温馨,那潜藏的、关于“期限”的预感便愈是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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