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着沉睡的山峦。露珠缀在草叶尖，将坠未坠，折射着天边初现的熹微晨光。绿麻背着半旧的药篓，手脚并用地攀附在一面陡峭的岩壁上。
她的动作轻盈而稳健，指尖精准地抓住岩石的缝隙，布鞋踩在微湿的苔藓上，几乎不发出声响。目光如炬，仔细搜寻着岩缝石罅间那些顽强生长的宝贝。
“找到了。”她低语，声音清浅，很快被山风吹散。
前方不远处，一株叶片呈暗银色、边缘带着一圈微弱蓝晕的小草，正静静生长在背阴的石缝里，正是她此行目标之一的“月影草”。此草性极寒，只在黎明时分采摘药效最佳。
绿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药篓侧袋抽出一把小巧的木铲和一只特制的玉盒，尽量不伤其根须，轻轻将其连同一小撮原生土撬起，放入盒中。
完成这一切，她微微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就在这时，一抹绚丽的色彩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只蝴蝶。
极其美丽的蝴蝶。它的翅膀不像寻常蝶类那般单薄，反而呈现出一种柔和的、仿佛内里蕴着光晕的质感。主色是如梦似幻的浅碧，翅缘勾勒着细细的金线，靠近翅根处点缀着几颗宛如露珠的莹白斑点。它的大小也似乎比普通蝴蝶稍大一些，飞行姿态异常轻盈灵动，仿佛不是在空中飞，而是在光晕里漂浮。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绕着绿麻刚刚合上的玉盒飞了两圈，然后，竟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药篓边缘，微微颤动着翅膀，似乎在打量她。
绿麻微微一怔。深山里美丽的生灵很多，但如此有灵性、且不怕人的蝴蝶，倒是少见。她放缓了动作，生怕惊走了这小家伙。
蝴蝶却似乎并不怕生。见她没有驱赶，它竟得寸进尺，翩然飞起，落在了她沾着泥土和草屑的手指上。细小的足尖带来微不可察的触感。
绿麻忍不住笑了，抬起手，与这只胆大的蝴蝶平视。
“你也喜欢月影草的味道吗？”她轻声问，仿佛在与一位老朋友交谈，“可惜它太寒了，不适合你。”
蝴蝶自然无法回答，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那对复眼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绿麻采完岩壁上的草药，小心地退回相对平坦的地方。那只蝴蝶竟一直跟着她，时而绕着她飞舞，时而落在她的肩头、发梢，甚至有一次，试图停在她药篓里一株新采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安神草上。
“这个倒可以，”绿麻笑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安神草的花蜜是甜的。”
她继续在山林间穿行，寻觅着其他需要的药材。令人惊奇的是，那只蝴蝶竟真的全程跟随，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小小卫士。有时绿麻陷入沉思，忘了路径，那蝴蝶会飞到前方不远处，在她需要选择方向时，轻轻盘旋于正确的岔路一端。
“你竟真识得路？”绿麻越发觉得惊奇，心中对这灵蝶的喜爱又添了几分，“莫非是这山中的精灵？”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绿麻的药篓渐渐装满，她也感到些许疲惫。
在一处溪流边，她蹲下身，掬起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又取出竹筒喝了几口。那只蝴蝶停在一旁的鹅卵石上，翅膀合拢，安静地沐浴着透过水汽的阳光。
“我要回去了。”绿麻对着蝴蝶轻声道，像是在告别，“山中日落得早，你不回家吗？”
蝴蝶振翅飞起，绕着她飞了一圈，却又再次落回她的药篓上，姿态悠闲，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绿麻无奈地笑了笑，心底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她背起药篓，沿着熟悉的小径下山。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令人意外的是，那只蝴蝶依旧跟着她，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直到看见山脚下那座被篱笆围着、窗台上晾晒着各种草药的小屋。
绿麻推开吱呀作响的篱笆门，回头望去。那只美丽的蝴蝶停在不远处一株野菊上，微微颤动着翅膀，在夕阳下像一颗跳动的小小光点，似乎在目送她。
“明天……”绿麻顿了顿，觉得自己对这蝶说话的行为有些傻气，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明天你若还在，我这里有新采的蜜源花儿。”
蝴蝶似乎听懂了，翅膀扇动的频率快了些。
绿麻笑了笑，转身走进小屋，关上了门。
窗外，暮色四合。那只蝴蝶在野菊上又停留了片刻，最终翩然起舞，消失在苍茫的暮色山影之中。
小屋内的绿麻，整理着一天的收获，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山间的清气，以及那只蝴蝶带来的、若有似无的奇幻气息。
她并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早已注定。而那只蝶，明日依旧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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