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窒息。李默却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愈发沉静下来。他深知,慌乱和抱怨毫无用处,唯有冷静分析,精准施策,方能在这荆棘密布的路上蹒跚前行。
首要之急,是解决资源匮乏的致命问题。韩震已带人秘密前往京畿周边采购,但远水难解近渴,且数量难以保证。典当田产首饰所得银两,虽能支撑一时,却非长久之计。
翌日清晨,李默做出一项令福伯都感到惊异的决定。他并未继续催促采购,而是亲自带着王铁锤和几名核心工匠,一头扎进了别院库房旁那堆积如山的废弃铁料和残次品中。
“侯爷,这些……都是没用的废料啊。”王铁锤看着那些锈迹斑斑、形状各异的铁疙瘩,不解其意。
“废物?未必。”李默挽起袖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废料堆,“精铁难求,我们就地取材。王师傅,你带人将这些废料按材质粗略分拣,尤要注意寻找那些含碳量不同的铁料。陆七,”
“晚生在。”陆七应声上前,经过上次坦白,他面对李默时仍有些拘谨,但眼神已多了几分坚定。
“你负责设计几个不同规格的简易坩埚炉,要能精准控制温度。我们再起一座小高炉,不追求出铁量,但要能实现快速熔炼和保温。”李默吩咐道。
他这是要尝试最原始的“炒钢法”和“灌钢法”的融合改进!利用现有废料,通过控制熔炼温度和碳含量,来获得性能勉强可用的钢铁。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对火候的精准把握,成功率很低,但这是目前打破资源封锁最可行的办法。
工匠们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对李默已建立起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立刻依言行动起来。别院一角,很快又立起几座造型奇特的小炉窑,整日里烟火缭绕,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失败是家常便饭,但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让众人兴奋不已。
与此同时,李默将那封精心绘制的床弩改良草图,连同几句关键部位的说明,让福伯通过隐秘渠道送去了卫国公府。这是一次谨慎的试探,也是一份“甜头”。
果然,两日后,秦老将军便有回信。信中并未过多客套,只是对草图上的几处巧妙设计表示了浓厚兴趣,并提出几个一针见血的技术疑问,显露出极深的军事器械造诣。信末,他仿佛不经意地提及,京西大营库存着一批前朝淘汰下来的旧军械,其中不乏些质量上乘的铁料,只因形制不合现今之用,一直堆积库中,几同废铁。若李侯爷有暇,或可前往“甄别甄别”,看看有无“化腐朽为神奇”的可能。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虽未明言赠送,但“甄别”二字,已然暗示了默许的态度。京西大营的主将,正是秦老将军的一位旧部!
李默心中振奋,立刻让韩震持着自己的名帖和秦老将军的信物,秘密前往京西大营接洽。此事需低调进行,以免节外生枝。
处理完资源危机,李默开始着手应对士林的非议。他深知,与周文渊那样的老儒生正面辩论毫无胜算,反而会落了下乘。他需要一种更巧妙的方式,来展示“格物”之学的价值,并潜移默化地影响舆论。
他让福伯找来京城几位以记录奇闻趣事、市井风情着称的落魄文人,给予优厚酬金,请他们“如实”记录流民在别院务工后,生活如何得到改善,家人得以团聚赡养;记录工匠们如何苦心钻研,克服难关;甚至“无意间”透露一些关于改良农具、水利器械可能带来的好处。这些文章,通过茶楼说书、手抄本流传等方式,悄然在坊间散播。
同时,他亲自撰写了一篇辞藻恳切、引经据典的《格物辩》,并不广泛散发,只抄录了几份,通过林相的门路,递送给几位以开明务实着称的朝中官员和清流领袖。文中,他将“格物”之学与儒家经典中的“格物致知”、“利用厚生”联系起来,强调其目的在于强兵富民、巩固国本,而非奇技淫巧,并委婉指出,排斥一切新知,并非圣贤本意。
这些举措,短期内效果甚微,但李默相信,只要持续下去,星星之火,终可燎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九皇子萧锐竟突然派人送来请柬,邀李默三日后赴其府上的“赏珍宴”。请柬用语傲慢,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默看着请柬,眉头紧锁。九皇子此举,绝非好意。要么是想趁机拉拢,要么是想当众折辱,甚至可能设下陷阱。无论哪种,他都极不愿参与。
但直接拒绝一位皇子的邀请,尤其是以暴躁蛮横着称的九皇子,绝非明智之举。正思索间,门房又来报,称宫里来了位小太监,传陛下口谕,宣李默明日进宫觐见。
皇帝突然召见?所为何事?李默心中一惊,立刻将九皇子的请柬暂且放下,全心准备明日面圣。
他仔细复盘了近来的所作所为,并无逾越之处。是因为太子之事?还是别院动静过大引起了陛下注意?或是有人进了谗言?
种种猜测,难以确定。李默只能告诫自己,明日面圣,务必谨言慎行,察言观色,一切以摸清圣意为先。
次日,李默换上朝服,怀着忐忑的心情,早早来到宫门外等候宣召。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墙上,显得庄严肃穆,又带着无形的压力。
经过层层通传,李默终于被引入御书房。皇帝萧景琰正坐在案后批阅奏折,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太监高无庸垂手侍立一旁。
“臣李默,叩见陛下。”李默依礼参拜。
“平身吧。”皇帝放下朱笔,目光落在李默身上,淡淡道,“李默,你近日倒是忙碌得很啊。”
李默心中一凛,恭敬答道:“回陛下,臣蒙陛下信重,授此差事,唯恐有负圣恩,不敢有丝毫懈怠。”
“哦?都忙些什么?说来朕听听。”皇帝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李默却不敢大意,谨慎答道:“臣主要在改进‘震天雷’之威力与稳定性,并尝试炼制更坚韧之铁材,以期不负陛下厚望。此外,亦有些许改良农具之设想,尚未成熟。”
他刻意略去了火炮的研制,只提已公开的“震天雷”和看似人畜无害的农具改良。
皇帝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朕听闻,你那别院之内,又是爆炸,又是死伤,还惹得周文渊那老古板都上门去说教了?可有此事?”
果然是为了这些!李默后背微微见汗,连忙躬身:“陛下明鉴!前次爆炸,乃宵小暗中破坏所致,臣已加强戒备,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伤亡工匠,臣皆已厚恤其家。至于周司业……老大人乃是一片爱惜之意,臣已向其阐明,格物之学,实为强兵富民,并无悖于圣贤之道。”他将责任推给“宵小”,并强调了自己的善后和初衷。
皇帝静静听着,良久,才缓缓道:“强兵富民……说得好。但李默,你要记住,无论做什么,都需把握分寸。朝堂之上,目光汇聚,一言一行,皆需谨慎。莫要徒惹非议,让朕难做。”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蕴含着警告和压力。
“臣,谨记陛下教诲!”李默深深低下头。
“嗯,”皇帝语气稍缓,“听闻你与卫国公,近日来往甚密?”
李默心中猛地一跳,皇帝果然无所不知!他稳住心神,答道:“回陛下,秦老将军精于军械,臣只是前去请教些疑难,获益匪浅。老将军亦对‘震天雷’颇感兴趣。”
“秦毅是个知兵的,你多向他请教,是好事。”皇帝淡淡道,看不出态度,“罢了,你去吧。好自为之。”
“臣,告退。”李默躬身退出御书房,直到走出宫门,才发觉手心全是冷汗。
皇帝此次召见,看似寻常问话,实则包含了审视、警告、试探多重意味。既表达了对他的关注,也提醒他不要越界,不要卷入过深的是非,更暗示了对他们这些臣子私下交往的了如指掌。
圣意如渊,难测深浅。李默感到,自己仿佛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回到积善堂,九皇子那份请柬依旧摆在案头。李默看着它,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皇帝的警告犹在耳边,此刻实在不宜再卷入皇子间的宴饮。
他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回函,言辞极其恭谨,称自己昨日面圣归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恐污了殿下贵眼,万望恕罪,容日后康复再登门请罪。并随信附上了一份不算贵重却颇显心意的礼物——一套别院工匠精心制作的文房四宝。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体面的推脱之法。既不得罪死九皇子,也避免了眼前的麻烦。
然而,他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他需要更快地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动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别院的方向。那里,有他全部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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