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纱般斜照在账本的边缘,泛着清冷的光。李瑶手中的炭笔刚刚划去“引渠一段”几个字,正要落笔写下新的进度,突然,院门被一股蛮力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货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肩上的布袋重重地甩落在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囫囵。
“黑风寨……黑风寨动了!”货郎喉咙干涩得冒烟,眼白布满了血丝,神情惊恐万分,“百来号人,个个带着弓,正往南坡去了!”
李瑶手中的笔停在了纸上,一滴墨点在“试种区围栏”旁洇开,形成一圈淡淡的痕迹。她没有抬头,只是冷静地问道:“你从哪来?”
“西岭脚下的茶棚……昨儿还好好的,今早全塌了。”货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惊恐,心有余悸地说,“伙计说,那些流寇踹开门就抢,还砍翻了两个想逃的人,把脑袋挂在了梁上。”
这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李震走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卷曲辕犁图纸。他看了货郎一眼,目光又落在李瑶账本上未干的字迹上,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朝屋里喊道:“骁子,叫人。”
李骁从东墙巡逻回来,将短刀稳稳地插入鞘中,只是用手按着刀柄,大步走进了院中。李瑶把货郎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说有百人还带着弓。”
李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白了,他心中涌起一股担忧,看向李震问道:“真打起来,咱们能赢吗?”
一时间,没人答话,气氛显得格外凝重。流民们陆续聚集到了院中,有人抱着孩子,满脸焦虑;有人拄着锄头,眼神中没了前几日的安定。一个汉子突然大声开口:“分点粮,各自走吧。守在这,不就是等死吗?”
李震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李骁说道:“去把苏婉叫来。”
苏婉提着药囊匆匆走了出来,听完情况后点了点头,转身又回了屋。片刻之后,她捧出一袋红薯块茎,轻轻地放在石台上。块茎上的芽已经冒了半寸长,嫩白得如初雪一般,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当众切开一块红薯,露出密密麻麻的芽眼,递给那汉子,语气带着一丝质问:“你昨天还说这根是妖物。现在呢?它会动吗?会咬人吗?”
那汉子低下头,沉默不语,心中有些羞愧。
李震走到进度表前,手指缓缓划过“犁田两亩”“围栏余三分之二”,又指向地窖的方向,提高了声音问道:“盐在里头,牛在圈里,地翻了一半。这些东西,是谁给的?”
人群陷入了静默,大家都在思考。
“是官府发的?”李震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充满了力量,“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咱们自己一锄一锄刨出来的?”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小声地说:“是……咱们干的。”
“那现在有人要来抢走它。”李震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你们说,是扔下这些,逃进山里等死,还是守住它?”
一时间,没人动弹,大家都在权衡着。
李老栓蹲在屋前,默默地把记红薯发芽的木板翻了过来,拿起炭条在背面认真地写着:“沟深三尺,可藏人。”写完后,他把木板立在墙角,就像立了一块界碑,心中想着为大家多一份保障。
李震回身,对李骁说道:“从今夜起,轮哨加一班。你带人查村周路径,看看有没有脚印、断枝。”
“粮呢?”先前的那个汉子又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要是他们真来了,我们拿锄头去对弓箭?”
“锄头也是铁。”李震坚定地说,“铁能打钉,也能打矛头。现在没工夫做那些,但人必须在。”
他又转向苏婉:“伤药备了多少?”
“三日量。”苏婉回答道,“绷带够包十个人。”
“不够。”李震摇了摇头,“翻倍。能用野麻绞的,就绞。李瑶,账上还有多少粗盐?”
“十七斤。”
“全换成草药。明天就去办。”
李瑶翻开账本,迅速地记下。笔尖顿了顿,她抬起头,心中有些疑虑:“货郎的话,真能信吗?”
李震看向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五。”
“张记布庄是你家?”
货郎一愣,有些疑惑地说:“是我叔的。怎么了?”
李震没有再问,只是对李瑶说:“记一笔:黑风寨,百人规模,带弓,动向南坡。来源:张五,西岭茶棚目击。”他顿了顿,严肃地说,“宁可信其有。”
李骁低声问道:“要是虚惊一场,耽误了春耕怎么办?”
“春耕不能停。”李震果断地说,“但得边种边防。新垦区围栏加快,挖沟的土堆在外侧,人歇着的时候就把锄头靠在手边。牛照犁田,但下午调一头去试种区,先犁出一片备用空地。”
“备用?”
“万一要撤,得有地方藏粮。”李震解释道,“地窖加固,门缝再焊一道铁条。钥匙轮守,今晚起,每班两人同开。”
李瑶在账本边角写下:“防御预案,未命名。”下面列了几行:哨岗轮值、伤药翻倍、盐换药材、牛力调度。
王二站在人群后面,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散了之后,他悄悄捡起李震丢在地上的草绳头——那是前几日绑盐袋用的,旧了被换下。他摸了摸绳结,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想法,然后揣进怀里,转身朝自己屋走去。
李震进屋,关上了门,意念沉入空间。面板浮现:【家族人口:17人,资源增长中,历史修正值 +3】。他盯着“资源增长”四个字,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才退出。
苏婉跟了进来,低声问道:“真要打吗?”
“不一定。”李震说,“但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软肉。”
“骁子刚才问你能不能赢。”苏婉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关切,“你怎么不答?”
李震沉默了片刻,心中想着要给大家信心:“因为他还没赢过。但这次,必须赢。”
苏婉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
“等等。”李震从空间取出一包粗盐,递给她,“拿去,让妇人们蒸些干饼。夜里轮哨的,每人一块。”
苏婉接过盐包,没有走,轻声说:“老栓把记芽的板子翻了面。”
“我知道。”
“他写‘沟深三尺,可藏人’。”
李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沉定:“人心动了。”
次日清晨,进度表下多了一行炭字:“哨岗已设,轮值三班。”李瑶在“围栏”旁加注:“加高,加刺。”她正要收笔,李骁大步走了过来。
“东坡发现新脚印。”李骁压低声音,神情紧张,“三个人,赤脚,往溪边去了。我带人跟了一段,他们消失在乱石滩。”
李瑶合上账本,分析道:“像探子。”
“不像流寇。”李骁摇了摇头,仔细回忆着,“走得太慢,也不藏踪。”
“留着。”李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冷静地说,“要是再来,抓一个。别伤命。”
“要是跑了呢?”
“那就说明,他们还不敢动。”李震分析道,“真要打,不会派赤脚的来。”
李骁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
“等等。”李震从怀里掏出那卷曲辕犁图纸,递给李骁,“改的事先放一放。把旧犁拆了,铁件收好,等用的时候再装。”
“你是说……当兵器?”
“铁能犁地,也能破甲。”李震坚定地说,“现在,每一件铁器,都是我们的命。”
李骁接过图纸,没有再问,大步离去。
中午,李瑶在堂屋认真地清点着药材,苏婉带着两个妇人用野麻搓着绳,李老栓蹲在试种区边上,拿着锄头比划着沟深。他量了三尺,又往下挖了几寸,嘴里自言自语道:“再深点,孩子也能藏。”
傍晚,李震站在地窖口,仔细检查着新焊的铁条。李骁走了过来,低声说:“西坡又发现脚印,这次是靴子,一人,来回走了一趟。”
“记下时间。”
“酉时三刻来,酉时五刻走。”
“很有规律。”李震说,“他在摸我们的人数。”
“要不要在路口埋人?”
“不急。”李震摇了摇头,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让他看。看得越多,越不敢动。”
李骁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说:“万一他回去报信,真带人来呢?”
“那就看我们,谁先准备好。”李震拍了拍地窖门,“钥匙今晚换班,你亲自交。”
李骁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入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院子里的树枝沙沙作响。李瑶在账本上画出村子的简图,仔细地标出三处哨岗、牛圈、地窖、试种区的位置。她在村东画了个圈,写着:“可疑脚印,两次出现。”又在围栏外侧画了一排短线,标注:“建议加刺。”
她合上账本,吹灭了油灯。院外,王二摸出那截草绳,在月光下看了看,心中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然后打了个死结,重新塞进怀里。
李震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云层裂开了一道缝,漏出半颗星星,微弱的星光洒在他的脸上。他静静地站着,只听着远处新垦区传来断断续续的挖土声——有人在加深深沟,为防御做着准备。
李骁巡完最后一班,走过来汇报:“人都歇了。哨岗的人都很清醒。”
“你去睡。”
“我不累。”
李震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明天开始,你带人练怎么用锄头挡箭。”
李骁一怔,有些惊讶地问道:“真要练啊?”
“锄头短,弓箭长。”李震耐心地解释道,“但人多,就能挤上去。你得教他们,怎么活到近身。”
李骁低下头,手慢慢握紧刀柄,心中暗暗发誓要保护大家。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夜鸟扑翅的声音,惊落了屋瓦上的枯叶。
李震转身进屋,从空间取出一块铁片,放在灯下。这是旧犁拆下的铧尖,边缘已经磨出了暗光,在灯光下闪烁着。
他用炭笔在铁片上画了一道线,然后举起铁片,对准窗外的月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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