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狱岛之外,更深沉的夜幕降临。铅灰色的云层并未散去,反而愈发厚重,彻底遮蔽了星月之光,唯有海面偶尔泛起的磷光与岛上堡垒零星的火把,在这片墨黑中撕开些许微弱的光亮。海水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发出空洞而持续的呜咽,更添几分死寂与阴森。
就在这片极致的黑暗中,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虚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冰冷的海水,避开了湍急的暗流与肉眼难辨的漩涡,悄然逼近了黑礁狱岛。正是奉李清玄之命先行潜入侦察的韩涧。
他并未直接从空中或海面靠近,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最出人意料的路径——从岛屿底部错综复杂的水下岩洞和裂缝系统渗透。暗影血脉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了真正的阴影,没有温度,没有气息,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线,完美地隐匿在岩石的黑暗夹角与汹涌气泡的掩护之下。
岛屿周围的防御果然森严。水底布设有感应水纹的细微阵法,一旦有大型生物或异常水流通过便会触发警报。但韩涧如同一条没有实体的游鱼,身形扭曲变幻,总能从阵法感知的盲区滑过。偶尔有巡逻的深海夜叉手持骨叉游弋而过,那狰狞的目芒扫过韩涧藏身之处,却一无所觉。
耗费了不少时间,韩涧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水下排气孔道,其内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坚硬的贝壳。他身形再度虚化,如同流淌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逆着微弱的水流,渗入了堡垒的内部。
堡垒内部的光线同样昏暗,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海腥、铁锈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通道错综复杂,岩壁冰冷粗糙。韩涧的身影在阴影中不断闪烁、凝聚、再消散,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固定的岗哨和移动的巡逻队。他的感知被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神识虽未外放,但暗影血脉对活物气息和能量波动的天然敏感,让他如同拥有一张无形的雷达网络。
他首先需要确定两件事:苏芷柔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以及这座堡垒的布防结构和强者分布。
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韩涧在阴影中穿梭。他经过了几处守卫格外森严的区域,有散发着浓郁灵气波动的库房,也有透着压抑气息、疑似关押重犯的囚牢区,但直觉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目标。沧溟夜既然以苏芷柔为饵,关押之处必然特殊。
终于,在堡垒最深处的底层,靠近山体内部的一处偏僻角落,他感应到了不同。这里的守卫并非最多,但质量极高,通道入口处不仅有两名金丹后期的海族将领如同石雕般站立,岩壁和天花板上更刻画着极其隐蔽且强大的禁锢符文,隐隐传来空间被锁定的滞涩感。更重要的是,韩涧从那扇厚重的黑石金属门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苏芷柔的、带着惊慌与坚韧的独特气息。
“就是这里。”韩涧心中确定。他没有贸然靠近,那门上的禁制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强行触碰必会惊动整个堡垒。
他如同壁虎般无声无息地倒悬在通道顶部的阴影里,耐心观察。除了明处的守卫,暗处至少还潜伏着三道元婴初期的气息,呈三角之势将囚室入口牢牢锁定。更远处,堡垒的核心区域,一股元婴后期、充满暴虐与阴冷的气息如同灯塔般明显,那应该就是主事者沧溟夜。
“守备果然严密,元婴强者不下四位,阵法遍布,空间似被干扰……”韩涧冷静地分析着,将所见所闻刻印在脑海中。同时,他也在留意着任何可能与“内应”相关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准备悄然退去,向更外围区域探查布防全貌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脚步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韩涧瞬间收敛所有气息,与阴影彻底合一。
来者是一名身着普通海族士兵服饰的身影,但他行走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绝非寻常士卒。他走到囚室入口,与守卫将领低声交谈了几句,内容听不真切,但韩涧敏锐地捕捉到,此人递过去一枚看似普通的传讯玉简时,指尖有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与堡垒内某处阵法节点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有问题……”韩涧心中一动,将此人样貌和能量特征牢牢记住。这或许就是李清玄要他找的“内应”线索。
获取了关键信息,韩涧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化的蜡像,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退回,最终再次没入岛屿外围的冰冷海水之中,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月黑风高,暗影重重。韩涧的潜行,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轻轻划过的羽毛,未曾惊动猎物,却已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摸清了最致命的关节。孤岛囚牢的森严守备,已被暗影撕开了一道无形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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