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死寂冰峡
磐石堡沉重的黑铁大门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缓缓开启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门外,是北疆荒原永无止境的暴风雪,狂风卷着冰碴,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刮擦着一切。
王烈将军魁梧的身躯裹在玄黑色重甲内,率先踏出。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身后,四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的筑基副将,以及包括云尘在内的十余名精挑细选的内门弟子,鱼贯而出,迅速融入门外那片混沌的风雪幕布之中。
没有飞舟的灵光,没有多余的话语。此行目标——百里外的黑风峡谷,是近期兽潮异动的疑似源头,也是三队精锐斥候魂灯熄灭的绝地。隐秘与速度是生存的关键。
云尘走在队伍中段,厚实的白色雪貂皮袄将他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运转灵力形成护罩抵御酷寒,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但他只是微微抿着嘴唇,将《红尘炼心诀》运转到极致,以坚韧的意志对抗着自然的严酷。他的心途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向四周蔓延,感知着风雪掩盖下的一切细微动静。
队伍在王烈的带领下,沉默而迅捷地低空掠行。脚下是没过膝盖的深雪,但在轻身术的作用下,众人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便被新雪覆盖。除了风雪的咆哮,天地间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搏动。
一个多时辰后,风雪渐弱,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也正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湿冷的蛛网,悄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前方,大地仿佛被一柄开天巨斧狠狠劈开,一道巨大、幽深、望不见底的黑色裂谷,横亘在苍茫的冰原之上。那就是黑风峡谷。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从那片黑暗中弥漫出的死寂与不祥。峡谷上空的云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灰色,仿佛凝固的污血,与周围清亮的天空格格不入。
“收敛气息,缓速前进。”王烈的声音通过灵力,低沉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越是靠近,环境的变化越发触目惊心。脚下的积雪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掺杂了灰败和暗红的杂质,踩上去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粘腻感。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臭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怪味。零散的妖兽骸骨开始出现,有些还很新鲜,骨头上残留着撕咬的痕迹和冻结的暗红血肉;有些则已风化,但骸骨表面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黑气。
云尘的心途之力敏锐地捕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蚀心魔元”的气息,在这里变得异常浓郁。它不再仅仅附着于生灵,更如同剧毒的瘴气,深深渗透进了这片土地的冰雪、岩石甚至空气之中。这片区域,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而持续地污染、异化。
“将军,这里的煞气……太浓了!”一名副将忍不住低声道,他的护体灵光在接触到空气中游离的黑气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王烈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金丹期的灵觉更能感受到此地潜藏的巨大危险。“都打起精神,峡谷入口就在前方,随时可能遭遇袭击。”
终于,队伍抵达了峡谷的入口。那是两片高达千丈、如同被巨神打磨过的黑色玄武岩绝壁,陡峭得近乎垂直,岩壁光滑如镜,反射着惨淡的晨光,却更添几分阴森。峡谷内部光线昏暗,深不见底,仿佛一张通往九幽的巨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生灵的寒意。更令人不安的是,谷口的风声变得异常低沉呜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到了这里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王烈在谷口停下,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幽深的峡谷内部,片刻后,他沉声道:“进谷!保持三角防御阵型,云尘,你跟在队伍中央。”
命令简洁有力。王烈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浓郁的阴影之中。副将们紧随其后,弟子们则紧张地结成阵型,将云尘护在中间,依次进入。
一入峡谷,温度骤降。那不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阴寒,仿佛能穿透衣物和灵力护罩,直接冻结灵魂。脚下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黑冰,坚硬、湿滑,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两侧的岩壁上,凝结着无数扭曲、狰狞的冰棱,如同无数倒悬的惨白利齿,窥视着闯入者。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极高处岩缝透下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众人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再无任何声响,连众人的心跳声在这极端寂静下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云尘全力展开心途之力,他的感知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但他依旧能“看”到,岩壁、冰层、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股暗红色的魔气,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在黑暗中缓缓蠕动,散发出混乱、痛苦和纯粹的恶意。
前行了约莫一里,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弯道。王烈突然再次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弯道后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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