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脑海中成型,但执行需要绝对的谨慎与精准的时机。
余年没有立刻行动。他像往常一样工作、加班,甚至对那份“问题资产清单”也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在内部系统里提交了一份简短的疑问,指出清单中混入了少数几家与阿尔法科技似乎并无直接关联的实体,请求 clarification(澄清)。
这份询问写得中规中矩,完全符合一个严谨律师的做法。他预料到徐文渊不会有实质回应,果然,徐文渊的回复很快下来,语气轻松:“收到,应是对方法务提供基础资料时的小疏漏,已沟通确认,该部分信息可忽略。辛苦了。”
“可忽略”。
这三个字坐实了徐文渊知情,并且意图掩盖。
周末,余年没有待在公寓。他带着个人笔记本电脑和一部使用非实名物联网卡的个人移动wi-Fi设备,驱车来到市郊一个大型公园。他选择在游客稀疏的露天休息区坐下,利用移动热点连接网络。相较于任何公共wi-Fi,这种方式能最大程度避免在固定节点被监控的风险。
他通过多层加密和匿名跳板,接入了一个需要特殊邀请码才能访问的、非公开的国际金融监管信息共享论坛。这个论坛成员复杂,包括调查记者、边缘金融从业者、少数对特定领域感兴趣的学者以及……匿名监管人员。信息真伪混杂,但有时能挖到官方渠道难以获取的碎片。
他没有直接抛出那份清单,那太愚蠢。他注册了一个全新的、无法追踪的临时账号,以匿名者的身份,用极其技术性的语言,发布了一条看似探讨性的帖子:
【探讨】关于跨境并购中,特定离岸实体(如注册于维京群岛,地址:xxxxx)作为潜在“非关联”资产混入尽职调查清单的观察。请教各位,此类情况除常规解释(如信息疏漏)外,是否存在其他可能性?例如,试探性投放、利益输送通道标记,或仅是单纯的噪音干扰?附:该地址实体曾于[提及去年那起调查案,但不点明]中略有痕迹。
他没有提及阿尔法科技,更没有提长风集团和世诚律所。他将问题包装成一个纯粹的技术探讨,指向的仅仅是那个特定的空壳公司地址及其过往的敏感关联。
这是“投石问路”。他扔出的不是炸弹,而是一颗小石子,想看看能惊起什么。
帖子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这种专业性强且敏感的话题,在浩瀚的信息流中并未立刻引起广泛关注。余年并不急躁,他清楚这种地方的反应模式。
他关闭网页,清除掉所有本地和浏览器记录,断开了移动热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律所里,徐文渊似乎忙于推进项目的其他环节,对余年的“关注”似乎没有进一步升级。那份被询问过的资产清单,也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再无人提起。
然而,在第三天下午,余年正在审阅一份合同时,他的加密通讯设备轻微震动了一下。是苏晴。
信息异常简短,却带着一丝急促: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我通过之前做离岸公司报道时建立的第三方信息渠道,听到风声,有匿名者在针对性打探‘维京群岛xx地址’和‘资产清单’的关联,问询方式很专业,不像是普通好奇。风向有点不对,小心。」
余年看着这条信息,瞳孔微缩。
他投下的那颗石子,果然惊动了水面下的生物!而且,苏晴凭借她过去积累的专业信息网络,精准捕捉到了这一丝涟漪!这说明他触碰到的这根线,连接着的网络比他想象的更敏感,任何细微的扰动都会被特定圈子感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律所工作邮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由随机字母组成的地址。
邮件没有标题,正文只有一行字,是用英文写的:
“curiosity is a dangerous panion.”
(好奇心是危险的伙伴。)
没有落款,没有威胁,只有一句冰冷的警告。
余年坐在电脑前,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徐文渊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直接。这封匿名邮件无疑是他发出的警告,表明他已经察觉到了余年在暗地里的动作,并且有能力追踪到与他相关的、极其隐秘的信息流动。
“投石问路”的目的达到了——他确认了那家空壳公司的敏感性,也确认了徐文渊及其背后势力对这类信息的监控力度。
但代价是,他彻底暴露了自己“不安分”的意图,将自己置于更明亮的聚光灯下。
危险升级了。
然而,余年看着那封匿名邮件和苏晴的警告,紧张之余,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害怕解决不了问题。既然已经亮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对方越是紧张,越是证明他找对了方向。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在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稳住阵脚,并利用对方这次的反应,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破绽。
猎手因为猎物的反击而显露出的一丝慌乱,往往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他删除了那封匿名邮件,清空了缓存。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徐文渊的分机,语气平静如常:
“师兄,关于阿尔法子公司的专利许可协议,我这边有几个细节需要当面跟您汇报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他决定,主动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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