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的密道,比想象中更狭窄,更压抑。
墙壁上每隔十步才镶嵌着一枚黯淡的月光石,光芒微弱,仅仅能勾勒出前方影月那道沉默而紧绷的背影。空气里浮动着尘封已久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凰曦夜的清冷体香。
顾长生跟在后面,将自己的呼吸压到最低。
楚云箫那边传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安宁。
净化。诛。清道。
这些冰冷而血腥的词汇,通过那枚紧急联络用的玉符传来时,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神殿的反应,比他预估的要快得多,也狠辣得多。那不是警告,不是试探,而是一场旨在将一切“异端”连根拔起的灭绝行动。
「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焦躁。他不仅低估了玄寂的决绝,更低估了自己这个“界外之人”,对这个世界固有秩序的冲击力。他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本以为只会泛起几圈涟漪,却没想到,这潭水之下,竟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他,正站在火山口。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愤怒,不仅因为自己和逆火社被推上了绝路,更因为玄寂此举,根本就是一次越过女帝的僭越。在凰曦夜的眼皮子底下,对她的夫君下达诛杀令,这是何等的狂妄与挑衅!
穿过最后一道石门,眼前豁然开朗。
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静心香与淡淡雪莲气息的空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这里是凰曦夜寝宫最深处的密室,四壁皆由可以隔绝神识探查的“静神玉”砌成,温暖的灯火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立于窗前。
她身着一袭单薄的丝质寝衣,乌黑如瀑的长发未经束缚,柔顺地垂至腰际。窗外,是皇城沉寂的夜,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月光,让那夜色显得格外深沉,仿佛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巨网。
影月悄无声息地退至门边阴影处,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来了。”
凰曦夜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常,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顾长生几步上前,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她。入手处,是丝绸之下那微凉的体温和略显单薄的肩胛。他能感受到,她看似平静的身体里,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玄寂动手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压抑着怒火,“他启动了‘净化’指令,目标是我,还有逆火社。影月说,神殿的‘净火使’和‘暗巡卫’已经出动,正在全城搜捕。”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清香,是他此刻唯一的镇定剂。
“他凭什么?他这是在公然挑战你的权威!”
凰曦夜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转过身,在顾长生怀中抬起头,那双清澈如寒潭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密室温暖的灯火,在她眼中映出两簇小小的、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与生俱来的冰冷。
她的眼底,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了然于心的平静,以及一丝……对他焦急模样的心疼。
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试图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长生。”她低声说,“他们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命。”
顾长生一怔。
凰曦夜的手指,顺着他的眉心,缓缓滑落到他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暖意。
“他们要的,是你这个‘界外之人’的身份。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变数’。”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以及……你对我,那份不可测的影响。”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顾长生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的狂躁与怒火,竟被她这平静的目光缓缓消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威胁,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她,早就在这片更深、更暗的冰海之下,独自航行了许久。
“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凰曦夜轻轻摇头,乌发随之摆动,扫过顾长生的脖颈,带起一阵微痒,“玄寂是个合格的‘守墓人’,他守护着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秩序,不允许任何可能导致‘坟墓’提前崩塌的因素存在。而你……”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柔的笑意。
“你不是石子,你是足以撬动整个墓碑的钥匙。”
她拉着顾长生的手,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密室内的气氛,从剑拔弩张的紧张,渐渐沉淀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已下令,让禁军‘配合’神殿的搜捕。”
“什么?”顾长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表面上的配合,是最好的庇护。”凰曦夜的眼神睿智而深邃,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光芒,“禁军会以‘搜查’为名,为你清空出一条绝对安全的暗道。神殿的网撒得再大,也伸不进我的寝宫。这皇城,毕竟还是我的皇城。”
她的话语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顾长生这才明白,在他为之愤怒焦急的时候,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布下了一张反包围的网。她不是坐视不理,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规则之内,为他撑起了一片无人能侵犯的绝对领域。
凰曦夜从领口处,取下一枚贴身佩戴的玉佩。
那是一枚用极品暖玉雕琢而成的凤纹玉佩,通体温润,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玉佩上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展翅飞翔。上面萦绕着一股极其纯粹的气息,那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帝王之气。
她站起身,微微踮起脚尖,亲自将那根红绳,系在了顾长生的脖颈上。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发丝垂落,带着清香,拂过他的脸颊。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双清冷凤眸深处,映出的、自己有些怔忪的倒影。
那一刻,外界的风暴、神殿的追杀、世界的危机,仿佛都已远去。
“此物,以我的一缕本源龙气温养了百年。”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吐息,“戴着它,神殿所有追踪业力的法器,在你面前都会失效。危急之时,捏碎它,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她为他整理好衣领,将玉佩藏入衣襟之内,只留下那根红绳的末梢。
做完这一切,她才退后半步,抬眼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你……只需信我。”
这四个字,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具重量。
顾长生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胸前那枚尚带着她体温的玉佩。一股暖流,从玉佩传入掌心,再流遍四肢百骸,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不安与惶恐,彻底驱散。
他心中一暖,那股暖意迅速化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知道,她给予他的,不仅仅是一件护身符。更是她全部的信任,是她身为帝王,所能给出的、最奢侈的承诺。
在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她将自己唯一的柔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信你。”顾长生握住她微凉的手,紧紧地,“一直都信。”
凰曦夜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那笑容,如万年冰川上,悄然绽放的一朵雪莲,瞬间照亮了整间密室。
“玄寂的行动,也并非全无好处。”她反手握住顾长生的手,拉着他走到一张悬挂着皇城舆图的墙壁前,“他这一动,反而会让一些原本藏在暗处的老鼠,自己跑出来。”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区域,轻轻一点。
“逆火社的根基,不在皇城。他们真正的力量,潜藏在那些被‘薪柴法典’压迫得最狠的边境州郡。楚云箫他们,只是一个火种。”
她看向顾长生,眼神中多了一分期许。
“现在,你需要蛰伏。等风声过去,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离开皇城。去找到那些真正的‘火’,将他们聚拢起来。”
“你要我……去整合逆火社?”顾长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不能做的事,你能。”凰曦夜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帝王的清冷与果决,“你是他们唯一能够信任的,不被‘原罪’污染的希望。玄寂想‘清道’,那你就去,为我,也为你自己,走出一条新的道来。”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一场席卷全城的血色清洗,正在无声地进行。
而在这与世隔绝的密室之中,一场决定世界未来的风暴,却在两人的低语间,悄然酝酿。
那枚冰凉的玉佩,此刻在顾长生胸前散发着微弱的温度,如同女帝那颗冰封的心,首次为他而敞开。他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庇护,而是凰曦夜在绝望末日中,为他许下的最沉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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