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布巾擦过脸颊，带走最后一丝夜间的污迹与寒意，也让那道新生的粉色疤痕在铜镜中愈发清晰。小桃战战兢兢地伺候着，手指都在发抖，不敢多看苏渺一眼，更不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渺任由她动作，目光却落在镜旁那盆清澈的冷水中。水面微微晃动，映出她苍白而冷冽的倒影，以及窗外灰白压抑的天空。
“小桃。”
“奴婢在！”小桃吓得一哆嗦，布巾差点掉进盆里。
“去打听一下，柳小姐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宴饮邀约？或者，常去哪些胭脂水粉铺子？”苏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小桃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迟疑道：“柳小姐她……她最爱去城东的‘玲珑阁’，那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听说宫里娘娘都用他家的东西。宴饮……奴婢听说，三日后，安阳郡主在府中设梅花宴，给各府小姐都下了帖子，柳小姐定然是会去的……”
玲珑阁。梅花宴。
苏渺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光。“知道了。下去吧。今日不必在旁边伺候。”
打发了如蒙大赦的小桃，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寂静中，只有冰冷的空气和心底盘算时细微的声响。
她走到多宝格前，再次看向那黑陶小罐的方向。种子遗失，但那张记录着异藤信息的残页还在。她将其取出，铺在桌上，目光掠过“汁液剧毒，见血封喉”与“果实赤红，可愈陈年旧疤”这两行截然不同的描述。
毁灭与新生，剧毒与奇效，同时存在于一株植物之上。
还有那招致“注视”的可怕代价。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行关于果实的记载上。柳如烟……你不是最在意那张脸吗？
一个计划的轮廓，在冰冷的心湖中缓缓浮现，阴毒而大胆。
她需要一件工具。一件能让她将那“奇效”精准送达的工具。
打开梳妆台抽屉，里面除了那钵珍贵的紫茉莉胭脂，还有一些原主留下的、华而不实的首饰。她的目光掠过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一支累丝嵌宝石榴钗，最终停留在一根看似最不起眼的银簪上——正是她平日用的那根。
簪体是实心素银，簪头被打磨成简单的云朵形状，中空部分极小，几乎看不出。
就是它了。
她将银簪放在桌上，又拿出那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打开，那枚已经有些干瘪的赤红色异藤果实显露出来，浓烈的腥甜气息再次弥漫开，让她微微眩晕。
她晃亮火折，将银簪的簪尖放在火焰上灼烧消毒。然后，极其小心地，用簪尖刺破果实干瘪的外皮。
浓稠的、颜色比血液更深沉的赤红浆液缓缓渗出。
她屏住呼吸，将银簪中空的云朵簪头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渗出的浆液。借助一根细如发丝的草茎，她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将那粘稠的浆液引导、灌注进那微小的中空之处。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全神贯注。那浆液仿佛有生命般粘腻，带着冰凉的触感和蛊惑人心的甜香。好几次她差点失手，想到这东西的毒性，便觉后背发凉。
终于，那小小的云朵簪头内部，被那赤红色的浆液彻底填满，甚至微微鼓起，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妖异的光泽。
她立刻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融化的蜂蜡，小心翼翼地滴在簪头开口处，将其彻底封死、打磨平整。从外表看，这根银簪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只是簪头那云朵图案的中心，隐约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暗红。
一件淬着诡异奇毒与生机、足以毁人容貌亦能诱人深入的凶器，就此成型。
她将改造好的银簪重新插回发间，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头皮。剩下的果实残骸，她用火折子彻底点燃，看着它在一小簇幽蓝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那甜腻的气息也随之散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却因为这疯狂的举动而跳得厉害。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安阳郡主的梅花宴……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需要一套能赴宴的行头，不能太扎眼，也不能太寒酸。原主的衣柜里那些夸张的衣裙显然不合时宜。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盆尚未倒掉的、映着天光的清水上。水面微微波动，映出窗外枯树的枝桠，如同张开的鬼爪。
忽然，她眼神一凝。
水面的倒影里，那盆水的边缘，似乎……多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不该存在的颜色？
不是倒影的天空的灰白，也不是盆沿的木色，而是一点极其黯淡的、如同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幽紫？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真实的天空——只有一片沉郁的灰白。
再猛地看向盆中水面！
那点幽紫色，依旧存在！极其淡薄，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墨汁将散未散时的痕迹，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水面倒影的边缘！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这不是光影的把戏！
她想起系统警告过的“未知精神干扰力场”，想起那只高悬夜空的幽紫巨眼！
那“注视”……并没有完全离开？！只是变得极其微弱，难以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依旧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萦绕在她周围？！甚至能干涉水面倒影这种细微之处？！
是因为她制作了那根毒簪？还是因为她身上残留的果实气息？或者……只要接触过，就永远无法摆脱？
哗啦！
她猛地抬手，狠狠打翻了那盆水！
冰冷的水泼洒一地，濡湿了她的裙角和鞋面，那片诡异的倒影也瞬间破碎消失。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打不碎，也甩不脱。
小桃听到动静，慌忙跑进来：“姑娘？怎么了？”
苏渺背对着她，胸口微微起伏，声音却竭力保持平稳：“没事。手滑了。收拾干净。”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寒风灌入，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袍，也吹拂着发间那根冰冷的、内藏杀机的银簪。
幽蓝的系统光幕在她眼前悄然浮现，一行新的提示无声滑过：
【检测到持续型微弱相位干扰，来源未知，与“异藤”事件高度相关。】
【当前干扰等级：低（无法构成直接威胁，但可能导致感知偏差或细微现实扭曲）】
感知偏差？现实扭曲？
苏渺看着窗外一片“正常”的庭院景色，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渗入了四肢百骸。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危险。
而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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