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空中短暂失重，冰冷的海风裹挟着雨水抽打在脸上。陈时死死抱住昏迷的沈余，如同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向着下方那艘在漆黑海面上剧烈摇晃的守夜人快艇坠落。
噗通！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晕厥，咸涩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快艇上立刻有几双手伸过来，奋力将他们从冰冷的海水里拖拽上船。
“开船！快！”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吼道，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和远处货轮上持续的枪声。
快艇猛地调头，引擎咆哮着，如同离弦之箭般撕裂黑暗的海面，向着外海方向疯狂加速。冰冷的雨水和飞溅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来。
陈时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海水，第一时间查看沈余的状况。她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但至少还活着。他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徒劳地试图给她一点温暖。
他抬起头，看向快艇上的人。算上驾驶员，一共四人，都穿着黑色的防水作战服，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罩，看不清面容。他们的动作专业而沉默，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四周的海面。
“谢谢……”陈时喘息着开口，声音沙哑。
“还没脱离危险。”之前那个低沉的声音回应道，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身影，似乎是头领，“军方和‘逆戟鲸’的追击很快会到。”
话音刚落，快艇上的雷达屏就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后方出现了多个高速接近的光点！
“追上来了！是军方的巡逻艇！”驾驶员吼道。
“释放干扰弹！全速！按预定路线走！”头领冷静下令。
咻咻咻——数发干扰弹射入空中，爆开成一片耀眼的火花和箔条云，暂时干扰了对方的雷达锁定。快艇引擎轰鸣着，以近乎极限的速度在波涛间穿梭，试图借助夜色和恶劣海况摆脱追踪。
陈时紧紧抓住船舷，感受着船体剧烈的颠簸。他的目光扫过这些沉默的守夜人。他们为什么会不惜代价强攻货轮救他？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阻止“逆戟鲸”？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陈时忍不住问道。
那个头领转过头，面罩下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我们不是在救你，陈先生。我们是在阻止‘逆戟鲸’获得完整的‘钥匙’。”
钥匙？是指他和沈余？还是指他们脑中的信息？
“你们知道‘逆戟鲸’？知道‘沉默之墙’？”陈时追问。
头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快艇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差点将人甩出去。
“我们知道得比你想象的多。”头领终于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有些模糊，“‘逆戟鲸’不是一个组织，它是一个……理念，一个存在于阴影中的网络，追求的是绝对理性的意识统一，视情感为需要被修剪的缺陷。‘沉默之墙’是它们某个重要节点或计划的代号，具体位置仍在调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博士只是它们摆在明面上的一个高级研究员而已。你们今天摧毁的，只是它无数临时站点中的一个。”
陈时的心沉了下去。对手的强大和隐秘远超想象。
“那王珂呢？他是你们的人？”陈时想起了那个关键时刻摧毁备用电源的技术员。
头领摇了摇头：“王珂？不认识。我们的人没有成功潜入内部。”
不是守夜人的人？那王珂到底是谁？军方内部的另一股势力？还是……第三方？
就在这时，驾驶员突然大喊：“右舷发现高速目标！不是军方！速度极快！是……是‘逆戟鲸’的水翼艇！”
所有人脸色一变！
只见右侧黑暗的海面上，一个几乎贴着海面飞行的、造型流畅诡异的黑色水翼艇，正以惊人的速度包抄而来！它的引擎声音极其微弱，如同海上的幽灵！
“该死！他们竟然动用了‘幽灵鳍’！”头领骂了一句，“准备接战！”
守夜人成员迅速拿起武器，瞄准了那艘迅速逼近的水翼艇。
水翼艇并没有开火，而是与快艇保持着并行的高速，艇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手中拿着一个扩音器。
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穿透引擎和海浪声：
“守夜人。放下我们的‘资产’。否则，后果自负。”
资产？是指他和沈余？
守夜人头领冷笑一声，直接举起冲锋枪，对着水翼艇前方海面就是一梭子警告射击！
水翼艇猛地一个规避动作，速度丝毫不减。
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讽：“愚蠢。”
突然，水翼艇的艇首打开了一个装置，发射出一道不是激光、也不是声波的特殊光束，瞬间扫过快艇！
嗡——！
陈时感到大脑象是被一根冰针刺穿，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快艇上的电子设备屏幕瞬间黑屏，引擎发出一声怪响，转速骤然下降！
是某种强力的电磁脉冲或神经干扰武器！
快艇速度猛降，在海面上摇晃着，几乎失去控制。
“引擎宕机！重启需要时间！”驾驶员焦急地喊道。
水翼艇趁机逼近，艇上放下钩锁，显然准备强行登船！
守夜人成员奋力开火还击，子弹打在水翼艇的防护装甲上溅起火花，但无法阻止其靠近。
陈时抱紧沈余，感到一阵绝望。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就在钩锁即将抛上快艇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天际传来！
紧接着，一道精准的火线从天而降，直接命中了水翼艇的引擎部位！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水翼艇瞬间被火球吞噬，断成两截，迅速沉入海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陈时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造型流畅的黑色无人机正悄无声息地盘旋着，机腹下的武器发射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
不是军方，也不是守夜人！是第三方的无人机！
是谁？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那架无人机降低高度，悬停在快艇上方，投下一道柔和的光柱。一个轻便的、防水的小型包裹被空投下来，精准地落在快艇甲板上。
包裹上贴着一张简单的纸条，打印着一行字：
【应急医疗包。注射蓝色药剂稳定体征。向东17海里，有接应。勿信守夜人。】
勿信守夜人？！
陈时和守夜人头领的目光瞬间对上，空气中充满了警惕和猜疑。
无人机完成投送，再次悄无声息地拉升高度，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海面上只剩下快艇引擎试图重启的呜咽声、燃烧的水翼艇残骸、以及无尽的波涛声。
守夜人头领捡起那个医疗包，打开，里面确实是各种急救药品和两支标注着复杂化学式的蓝色注射器。他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陈时，眼神复杂。
“你怎么想？”他沙哑地问道。
陈时的大脑一片混乱。第三方无人机？救援？警告？勿信守夜人？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但他没有选择。沈余的状况不能再拖了。
“给她注射。”陈时咬牙道，指向那蓝色药剂，“然后，向东17海里。”
头领沉默了片刻，对一名队员点了点头。队员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药剂，然后小心地给沈余注射了半支蓝色药剂。
几分钟后，奇迹般地，沈余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快艇的引擎终于重启成功。
“向东17海里。”头领对驾驶员下令，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深深看了陈时一眼，“希望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快艇再次加速，划破黑暗的海面，向着未知的东方驶去。
陈时抱着沈余，看着后方逐渐远去的货轮火光和沉没的水翼艇残骸，心中充满了更大的谜团。
无人机是谁派来的？纸条上的警告是真是假？东方的接应又是什么？
而怀中的沈余，在注射了神秘药剂后，睫毛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梦呓般的声音：
“……墙……要倒了……”
沈余的梦呓意味着什么？“墙”是指“沉默之墙”吗？
东方的接应点是陷阱还是生机？
发出警告和提供救援的第三方究竟是谁？
守夜人是否可信？
茫茫大海上，亡命之旅仍在继续，前方的迷雾比身后的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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