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景帝后元二年。
一道赤光如龙,悍然撕裂天际流云,精准无比地砸向荒郊一座新垒的青冢。
轰——!
泥土冲天,碎石飞溅。
“阿父!”
孝服素白的张骞骇然惊呼,被强横的气浪推得连退数步,一头栽倒在地。
坚实的坟冢,被硬生生破开一个窟窿,焦烟袅袅升起。
棺木之内,幽暗逼仄。
卫子麸猛地睁开眼。
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腐朽木料的霉味。
她在哪?
她下意识想动,却发现空间狭窄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四壁是粗糙坚硬的木板,密不透风。
活埋?!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大脑,让她血液几乎凝固。
冷静!必须冷静!
她强迫自己急促的呼吸放缓,双手在黑暗中绝望地摸索。
左手,触及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瓶。
右手,则握着一个冰凉且散发着幽幽红光的血玉吊坠。
光?
她费力地举起右手,一抹微弱的血色光华流淌开来,堪堪照亮了这片绝望的空间。
也照亮了她身下躺着的……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
卫子麸的尖叫被死死卡在喉咙里,惊恐让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竟然和一个死人埋在了一起!
不,不能等死!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极致的恐惧。
她攥紧左手的小瓶,用瓶底开始发狠地、有节奏地敲击头顶的棺盖。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震得她耳膜生痛。
她不知疲倦地敲着,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姑娘。”
一个低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嗓音,毫无征兆地自身下响起。
“安静些。”
卫子麸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根根倒竖!
敲击声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一寸一寸地低下头,借着吊坠微弱的红光,再次看向身下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没有半分死气,更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
仿佛他一直醒着,只是在静静地观察她的一切。
男人年逾四十,身着灰黑深衣,长发以布带束于脑后,鬓角已然斑白。
他眉目温和,鼻梁挺直,唇上蓄着整齐的八字胡。
可他的平静,在这暗无天日的棺木之中,显得比任何厉鬼都更令人恐惧。
“你……你……”卫子麸的牙齿在疯狂打颤,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姑娘,如何来此?”
男人再次发问,语气不带丝毫波澜,仿佛他们并非同处一棺,而是在茶馆中闲聊。
他的目光落在她奇特的短袖短裤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卫子麸脑中一片空白,她所认知的一切逻辑和常识,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发颤,“这是哪里?”
“应是老朽安身之所。”
安身之所……墓地!棺材!
“现在……是哪一年?”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疯狂祈祷着这只是某个恶劣的剧本杀。
“大汉,后元二年立秋刚过。”
大汉……
卫子麸彻底懵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一缕天光,裹挟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从棺盖的破洞中笔直地射了进来。
得救了!
卫子麸再也顾不上去思考那男人的诡异,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全部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光亮爬去。
她狼狈地从破洞里钻了出来,贪婪地呼吸着微凉的、带着尘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
棺木外,青年张骞和两名仆从,正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披头散发的女子,就这么从他父亲的棺材里,爬了出来。
张骞的脸,瞬间煞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急剧紧缩。
“鬼……鬼啊!”一名仆从发出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阿父——”
张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背脊。
“阿父!是孩儿不孝!您若有冤屈,只管告诉孩儿,孩儿定为您沉冤昭雪!求您……求您安息吧!”
他对着坟冢的方向,双膝一软,重重跪下,开始疯狂叩首,额头砸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息?
卫子麸脑中轰然一响,瞬间明白了。
她不是遇到了恶作剧。
她是真的……闯进了别人的坟墓,还被当成了从地府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她踉跄后退,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她身后的棺材里,再次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在张骞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在卫子麸僵硬的注视下,那个本应“安息”的男人,从容地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略显凌乱的深衣,伸手掸了掸轻微的灰尘。然后,他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越过呆滞的卫子麸,落在了跪地叩首的儿子身上。
卫子麸踉跄几步,目光骇然地死死盯住眼前新垒的青石墓碑。
碑上以小篆镌刻的字迹,清晰可见。
“先考张公讳汉凌之墓。子,张骞立。”
张骞!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卫子麸的脑海中炸响。
是她所知的那个张骞吗?!
但她顾不得细想,连滚带爬地从坟冢边逃开,双腿像灌满了铅,却又被求生的意志驱使着拼命狂奔。
心跳如鼓,震耳欲聋。
整个荒野新坟旁,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张骞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声。
男人站起身,一步跨出了棺材。
他立于自己的坟前,身姿挺拔,丝毫不见久卧病榻的颓唐,更不见死者的僵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儿子。
他开口了。
语气温和,却带着令人彻骨冰寒的威严。
“子文,为父不是让你……守好么?”
张骞的叩首,猛地顿住。
他僵硬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是极致的茫然与恐惧。
“阿……阿父?”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他悲痛欲绝下产生的幻象。
张汉凌的目光平静如水,不见半分死气,反倒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为父让你在此守墓,是让你守着为父一线生机,不是让你在此哭丧。”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曾是毒发后一片冰凉死寂,如今却温热有力。
“淮南王的人,以为为父已死。可他不知,天生变故……”
张骞的脑子一片混沌,父亲的话他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可……可是,阿父,那女子……”
他猛地指向卫子麸消失的方向,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她从您棺中爬出,定是妖邪!是她扰了您的安息!”
“住口。那才是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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