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扶着断墙干呕,胃里早就空了,只能吐出些酸水。
他攥紧帆布包转身想找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却被草屋坍塌的声响惊得回头 —— 那堆焦黑的木梁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不是老鼠或野狗。
是一种沉重的、带着痛苦的蠕动声。
陈烬喉头发紧,下意识摸了摸帆布包的边缘,他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攥在手里,踮脚绕到草屋侧面。
梁木的缝隙里,卡着个壮汉。
说是壮汉,其实只剩一把骨头。粗布短褂被血浸透,破烂的裤腿下,一支锈迹斑斑的箭杆从大腿穿出,箭头没入泥土里。
他蜷缩在地上,肚子瘪得像张纸,紧紧贴在嶙峋的肋骨上,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不是求生的光,是饿极了的狼崽子才有的凶光。
陈烬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壮汉猛地抬起头,乱发下的脸沾满血污,嘴唇干裂得像龟裂的土地,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野兽。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陈烬怀里的帆布包上,那眼神太直白了,没有掩饰,没有羞耻,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渴望。
“别…… 别过来。” 陈烬的声音在发抖,石头攥得指节发白。
壮汉没说话,只是挣扎着往前挪。
他的动作很慢,每动一下,大腿的伤口就渗出一片暗红,牙关咬得咯咯响,额头上滚下的不知是汗还是血。
他不是想扑过来撕咬,陈烬看清了 —— 他的手始终护在身后,像是在抱着什么宝贝。
直到壮汉挪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陈烬才看清他怀里的东西。
不是金银,不是粮食,只是一块普通的青石,边缘被磨得光滑。
“你…… 你在护着石头?” 陈烬愣住了。
壮汉不理他,眼睛还是盯着帆布包。
他突然张开嘴,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却没有再靠近,只是用眼神催促着什么。
陈烬这才读懂那眼神 —— 不是要抢,是在求。求一口吃的,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现代社会二十多年的道德观在脑子里尖叫:这人说不定是兵匪,说不定是恶人,救他等于给自己找祸。
可另一个声音却指着壮汉腿上的箭 —— 那是制式箭镞,看样式像是溃散的郡兵留下的,他或许只是个被抓壮丁的农夫。
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乞怜。
只有对 “活下去” 的执念,像野草一样疯长。
陈烬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汉末的底层人,命贱如草,可那点活下去的韧劲,比黄金还硬。
他慢慢蹲下身,松开攥着石头的手,拉开帆布包的拉链。
塑料袋摩擦的声响让壮汉的喉咙哽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大了。
陈烬拿出一颗最大的土豆,表皮虽然发皱,却沉甸甸的。他没敢靠近,用石头砸开土豆,黄澄澄的瓤暴露在空气里,带着点土腥味的清香在废墟上散开。
壮汉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陈烬把半块土豆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能…… 能吃。”
壮汉的目光在土豆和陈烬之间来回转了两圈,突然像是确认了什么,不再犹豫。他用没受伤的那条腿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到土豆旁,伸出手
—— 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指关节粗大得像是要裂开。
他没有立刻狼吞虎咽。
而是先把怀里的青石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石头上的血污,才抓起土豆塞进嘴里。
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牙齿咀嚼的动作很轻,生怕浪费一点碎屑。
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把剩下的小半块土豆又包起来,塞回怀里,重新抱紧了那块青石。
陈烬看得发怔:“你怎么不吃了?”
壮汉终于抬起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留…… 留着。”
他顿了顿,指了指远处一片被烧毁的农田,“那里…… 有种子。”
陈烬这才明白。
他不是在护石头,是在护着这块能敲开种子壳的石头。他留着半块土豆,不是为了自己,是想等有力气了,去田里找剩下的谷种。
这就是乱世里的农夫。
快饿死了,还想着种地。
壮汉吃完土豆,力气似乎恢复了些。他用石头撑着地面坐直,看着陈烬怀里的帆布包,突然吐出两个字:“石夯。”
“什么?”
“我叫…… 石夯。”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烬手里的帆布包,“你…… 有多少?”
陈烬低头看着帆布包,里面还有十几个土豆。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的话 ——“只要有方法,人就不该饿肚子”。
现在方法(土豆)就在手里,而眼前,就有一个快饿死的人。
“还有一些。” 陈烬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但我一个人带不动你。你要是信我,就想办法站起来,我带你找个能躲的地方。”
石夯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用没受伤的腿猛地一使劲,硬生生把箭杆从肉里拔了出来!
血瞬间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没哼第二声,只是用撕下的布条死死勒住伤口。
“走。” 他抓起青石,往陈烬手里塞了块锋利的石片,“有…… 有活口。”
陈烬握着冰凉的石片,看着石夯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突然觉得怀里的土豆有了不同的重量。
这不是普通的粮食。
这是能让石夯这样的人,在断腿流尽血之后,还愿意站起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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