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帘上的饺子越来越多，白白胖胖，一排排整齐列队。
窗外，h市的天气彻底黑透了，远处零星传来几声鞭炮的闷响，像是新年的前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差不多了，下锅煮吧！”夕悦看着包好的饺子，满意地拍拍手上的面粉。
大铝锅里的水早已滚沸，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气泡。
夕悦小心翼翼地托着盖帘，将饺子一个个滑入翻滚的热水中。白色的饺子在沸水里沉沉浮浮，很快又饱满地浮了上来，像一群嬉戏的白鹅。浓郁的香气随着水蒸气弥漫开来，充满了小小的厨房。
“开饭喽！”林飞迫不及待地摆好碗筷，又把带来的猪头焖子、切好的红肠、拌好的酸菜丝一样样端上桌。
健力宝和大白梨的易拉罐被“砰”“砰”地拉开，甜滋滋的气泡声格外喜庆。小小的折叠方桌瞬间被丰盛的菜肴堆得满满当当，色彩缤纷，热气腾腾。
“敬缘分，干杯！”
“敬缘分，干杯！”
“敬缘分，干杯！”
“敬缘分，干杯！”
四个易拉罐用力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元旦快乐！”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笃定。
冰凉甜爽的汽水滑入喉咙，带着强烈的气泡感，冲散了屋内的燥热，也冲开了所有的不快。
“开动开动！”林飞率先夹起一大块颤巍巍、酱红色的猪头焖子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嗯，香，地道！”
我也夹起一个饺子，轻轻咬开。饺子皮又薄又有嚼劲，滚烫鲜美的韭菜鸡蛋馅混合着汁水涌入口中，满是家的味道。
“好吃！”我由衷地赞道，看向夕悦。
她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饺子，听到夸奖，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鼻尖上那点面粉不知何时已被悄悄擦去，只留下光洁的皮肤。
“那是！咱夕悦妹子这手艺，将来开饺子馆都绰绰有余！”林飞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夸赞夕悦。
“哥你就知道吃！”林敏白了他一眼，夹了块红肠。
“对了越哥，过了元旦网吧还招人不？我有几个同学干活可麻利了。”
“行啊！”我笑着应承。
“下个星期就让他们来试试，不过得守规矩，不能耽误学习。”
“保证完成任务！”林敏俏皮地敬了个礼。
电视机被搬到桌边，打开后，那台21寸的“长虹”牌大脑袋彩电，屏幕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去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重播拉开了帷幕。
炫目的舞台灯光，热闹的开场歌舞，主持人字正腔圆的祝福，瞬间将九十年代特有的、带着点土气却无比真诚热烈的年味，塞满了这小小的空间。
我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着电视，点评着节目，笑声和谈话声不断。
林飞对相声小品情有独钟，看到精彩处，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桌子掀翻。林敏则对港台歌星更感兴趣，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夕悦安静的看着，偶尔被小品里的包袱逗笑，眉眼弯弯，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当赵本山和范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林飞更是激动的不行：“来了来了！本山大叔！看这个，准乐！”
《三鞭子》的经典台词一句接一句甩出来，包袱抖得又脆又响。林飞笑得直捶桌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呦我的妈呀！太逗了！‘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哈哈哈！”
我和夕悦、林敏也被这纯粹的欢乐感染，笑得东倒西歪。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食物温暖的香气、电视里喧闹的声响和我们毫无保留的笑声。
这一刻，前世的那些冰冷的高楼大厦、虚伪的觥筹交错、致命的背叛算计，都遥远的如同另一个宇宙的尘埃。
只有眼前这方寸之间的温暖、踏实、喧闹与饱足，才是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重生。
看着桌上的杯盘渐渐空了，酒足饭饱，一股慵懒的满足感弥漫开来。
我站起身，端着健力宝：“来，杯中酒，敬兄弟！敬未来！”
“敬兄弟！敬未来！”
“敬兄弟！敬未来！”
“敬兄弟，敬未来！”
放下饮料罐，林飞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舒坦，比在‘金鼎’吃海鲜强多了！”
“那是，金鼎的大厨能有咱夕悦姐的手艺好？”林敏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不忘揶揄他哥。
夕悦脸颊微红，起身帮忙收拾：“别瞎说，人家是专业大厨呢！”
“大厨也没咱这氛围！”林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扫到墙角那台落了些灰尘的红白机。
“嘿！差点把这宝贝忘了！吃饱喝足，来点娱乐活动！老王，敢不敢？”
“行啊！”我欣然答应。
这老古董还是网吧开业时从一个倒闭的游戏厅收来的，里面插着经典的《魂斗罗》卡带。
很快，电视机被切换到了AV频道。略显粗糙的8-bit像素画面亮起，熟悉的背景音乐咚咚响起。
我和林飞一人抓着一个老式的方形手柄，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棉垫子上。
“选哪个？蓝裤衩还是红裤衩？”林飞问。
“老规矩，我蓝的你红的。”我熟练地按下开始键。
“得嘞！看哥带你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林飞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手柄上按的飞快。
“省省吧你，三十条命秘籍早用完了！”我操控着蓝色的小人比尔·雷泽灵活地跳跃、射击，躲开屏幕上飞来的子弹。
“靠！这子弹也太多了！老王，掩护我！”林飞的角色兰斯·比恩在他夸张的操作下，一头撞向敌人的子弹，屏幕上的小人惨叫一声，少了一条命。
“让你得瑟！”林敏盘腿坐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嘲笑。
夕悦收拾完桌子，也挨着林敏坐下，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屏幕里两个小人冲锋陷阵。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盯着我操控的角色上，每当我的小人惊险的躲过攻击或者干掉一个boSS，她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漂亮！霰弹枪到手！”我操控小人吃下S弹，火力瞬间增强，屏幕上的敌人成片倒下。
“牛啊老王！给我留点！”林飞大呼小叫。
小小的房间里，再次被激烈的电子音效和两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填满。
时间在跳动的像素和欢乐的吵闹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由远及近，此起彼伏，汇成一片越来越响亮的声浪，宣告着旧岁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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