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的决定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府内外漾开层层涟漪。筹备事宜千头万绪,偌大的府邸仿佛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绷紧了弦。
慕容文远几乎将研造坊当成了家。他并非要造出超越时代的巨舰,而是在现有福船的基础上,力求精益求精。他指导工匠加固龙骨关键节点,改进船帆的受风效率,甚至尝试利用杠杆与滑轮原理,设计了一套更为省力的起锚与操帆系统。最重要的是,他反复试验,最终制作出了数架精度更高的“指南浮针”(罗盘),并特意标注了磁偏角的修正方法,以确保在茫茫大海上不致迷失方向。
“水密隔舱务必再三检查,缝隙处用桐油、石灰、麻丝混合的黏合剂填充压实,绝不可有丝毫渗漏可能。”慕容文远指着船坞中正在做最后检修的旗舰“逐浪号”,对负责此事的老师傅郑重叮嘱。这艘船将承载着他与苏清婉的期望,驶向未知的远方。
苏清婉则坐镇总务司,统筹全局。与泉州蒲氏的联络信函需字斟句酌,既显诚意又不失苏家气度;远航所需的资金、货物、人员配置需精确核算;家族内部在她们离开后的日常运作,也需安排得井井有条。她将更多具体事务交由苏明月与苏玲珑处理,自己则总揽大纲,运筹帷幄。
苏明月接手掌管内务与文化事宜后,展现出了不逊于其姐的细致与韧性。她不仅将府中事务打理得妥帖周全,更利用自身才情,精心准备了一批兼具艺术性与宣传价值的书画绣品,作为与蒲氏及可能接触到的大食商人交往的“雅礼”。夜深人静时,她常于灯下翻阅父亲遗留的海外札记,试图为那幅《南海诸蕃略图》补充更多细节,偶尔抬头望向慕容文远院落的方向,眸中思绪难明。
苏玲珑则如鱼得水。讯息拓展司的权力让她能名正言顺地调动资源。她不仅通过各路渠道搜集泉州蒲氏的详细背景、商业偏好乃至当家人的脾性,更将触角伸向了航路沿途的海况、岛礁分布乃至潜在的海寇活动区域。她还别出心裁地招募了几名精通数种番语、熟悉海外风俗的“通译”,并亲自把关,为船队准备了大量耐储存的腌肉、果干以及防治常见海上疾病的药材。
这日傍晚,慕容文远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船坞回来,刚踏入锦绣阁院落,便闻到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只见院中石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苏玲珑正笑嘻嘻地摆着碗筷,苏明月则安静地坐在一旁。
“姐夫回来得正好!”苏玲珑招呼道,“二姐亲自下厨炖了汤,快尝尝,给你和大姐补补身子,接下来可是要在大海上喝风饮浪了呢!”
慕容文远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明月。这位清冷的才女,竟也会庖厨之事?
苏明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侧过脸,轻声道:“不过是些家常小菜,比不上玲珑酒楼里的珍馐。”
慕容文远落座,尝了一口那看似清淡的鱼汤,只觉得鲜香醇厚,暖意直透肺腑,连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味道极好,多谢明月。”
苏明月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是抬手为他盛了一碗饭。
苏玲珑看着这一幕,眼珠转了转,忽然叹道:“唉,大姐还在账房忙着,怕是又要熬夜。这一路上,姐夫你可要好好照顾大姐,她看着强硬,其实最是辛苦。”
慕容文远正色道:“这是自然。”他看向苏明月和苏玲珑,“我们不在期间,家中便要辛苦你们二人了。若有急事,可去威远镖局寻雷总镖头相助,我已与他打过招呼。”
“姐夫放心,”苏玲珑拍着胸脯,“有我和二姐在,保证家里稳如泰山!你们就安心去开拓咱们苏家的万顷碧波吧!”
苏明月也轻轻点头,目光沉静而坚定。
正说着,苏清婉也处理完事务回来了。见到院中情景,她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并未多言,自然地坐下用餐。四人围坐,虽各怀心事,气氛却难得地透着一股家常的温馨。这或许便是风雨同舟后,悄然滋生的亲情与默契。
夜幕低垂,慕容文远回到自己房中。他取出那双凤玦,在灯下细细端详。玉玦温润,并无异状。他回想起落霞坡那夜的隔空感应,心中隐隐觉得,这次远航,或许不仅是商业的拓展,更可能与这玉玦,与他自身的来历之谜,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那浩瀚的海洋,无尽的星空,是否隐藏着通往另一个时空的线索?
他将玉玦贴身收好,推开窗,望向东南方那一片深邃的、即将被他们征服的黑暗。 anticipation(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 apprehension(忧虑)在他心中交织。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启程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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