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裂开了。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云层破碎，而是如同琉璃被重锤砸中，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瞬间遍布整片天空。没有声音，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万物终焉般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之上。原本翻滚的劫云被无形的巨力粗暴撕裂、驱散，露出其后那片令人心悸的、纯粹至极的深邃黑暗。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中，一道光诞生了。并非温暖的晨曦，而是凝聚了毁灭意志的苍白雷霆，如同倒悬的冥河，从黑暗的最深处轰然倾泻而下！
雷光未至，那股无形的威压已然先一步降临。战乾坤脚下的山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山石无声无息化为齑粉，整座山体竟凭空矮了数丈。空气粘稠如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刀片，挤压着肺腑。天地间一切色彩都在褪去，只剩下那一道贯穿寰宇、带来纯粹湮灭的苍白光柱。
“来了！”战乾坤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一团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赌上一切的决绝。他猛地昂起头颅，迎着那灭世般的雷光，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咆哮，将体内所有积蓄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他周身气血如岩浆般奔涌沸腾，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古老树根，一股混杂着不屈与毁灭的狂暴气息冲天而起，竟短暂地在那天道威压下撑开一片属于他自己的领域！
轰——！
苍白的光柱，终于狠狠撞上了大地中心那个渺小的身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欲裂的、仿佛整个空间被强行挤压揉碎的恐怖嗡鸣。战乾坤的身影瞬间被那毁灭性的光海彻底吞没。刺目的苍白取代了世间所有颜色，狂暴到极致的雷霆之力疯狂地撕扯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战乾坤的每一根神经，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又似有无数柄无形的利刃在体内疯狂搅动。他坚韧的皮肤在雷光中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焦黑、碳化，又在磅礴气血的催动下艰难地再生，旋即又被更狂暴的雷霆撕碎。肌肉纤维根根断裂，又在毁灭的间隙被强行粘合、重组。骨骼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细密的裂纹在骨膜下蔓延，金色的骨髓渗出，旋即被高温蒸发成气，又在下一刻被强行封堵、修复。每一次毁灭与新生，都伴随着深入灵魂的剧痛，将他推向意识崩溃的边缘。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天地熔炉的顽铁，以天雷为锤，以毁灭为火，被反复锻打、淬炼、重塑。
“呃啊——！”战乾坤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七窍之中渗出的鲜血瞬间被雷霆蒸发成缕缕血雾。他死死咬紧牙关，钢牙几乎崩碎，双目赤红如血，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意志。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惨烈的战场。
内视之下，体内景象触目惊心。狂暴的苍雷之力如同无数条凶残的银蛇，在他经脉、脏腑、骨骼间疯狂流窜、啃噬、破坏。原本坚韧宽阔的经脉被撕裂得千疮百孔，又在气血洪流的冲刷下艰难地弥合、拓宽。骨骼上的裂纹在毁灭与重生的拉锯中，被强行挤压、熔炼，骨质的密度在剧痛中发生着难以察觉的蜕变，隐隐透出一丝温润如玉又坚不可摧的淡淡金色光泽。
每一次雷蛇的撕咬，每一次骨骼的碎裂与重铸，都带来深入灵魂的剧痛。然而，在这无休止的毁灭与痛苦煎熬中，战乾坤的意识深处，一种奇异的明悟却如同黑暗中的星火，顽强地燃烧起来，越来越亮。
“毁灭……新生……轮回……”他破碎的意识捕捉着体内那狂暴雷霆运行的轨迹，那些银蛇般的电弧并非无序肆虐，其闪烁明灭间，竟隐约勾勒出某种古老而晦涩的符文雏形。每一次毁灭性的冲击之后，紧随而来的，是身体在绝境逼迫下爆发的、远超极限的磅礴生机！毁灭是锤，生机是火，而他的凡骨，就是那被反复锻打的铁胚！
“凡骨……非弱！”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战乾坤灵魂深处炸响，驱散了无边痛楚带来的混沌，“骨为身之梁！纵为凡铁，亦可千锤百炼，万劫不磨！仙神视我如草芥，天道视我为蝼蚁……今日，我便以这凡骨为基，硬撼你这天劫！看是你这雷劫先碾碎我的骨，还是我的骨……先吞了你的雷！”
这明悟如同燎原之火，点燃了他意志中最后也是最强的薪柴。他不再被动承受，反而主动引导着体内残存的力量，甚至尝试去捕捉、吸纳一丝丝那狂暴苍雷中蕴含的毁灭道韵！虽然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更恐怖的撕裂感，几乎将他刚凝聚的意志再次冲垮，但他咬碎了牙，任凭鲜血混合着焦糊的气味充斥口腔，依旧死死坚持！
“乾坤！”遥远山峰上，赵逆仙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她目力所及，只能看到那片吞噬一切的苍白雷海，以及雷海中心那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的身影。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她的心脏，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剧烈。她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哪怕只是靠近那片雷域一步。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她深知自己此刻闯入，非但于事无补，只会引动更强的天劫，成为压垮战乾坤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能死死地站着，将所有的担忧、恐惧、祈祷，都化作穿透雷海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在毁灭中挣扎的身影，心中一遍遍呐喊：“撑住！一定要撑住！”
时间在毁灭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永恒倾泻的苍白雷柱终于开始减弱，雷海中狂暴的银蛇似乎也耗尽了大部分力量，变得稀疏、黯淡。
雷光渐散，一片触目惊心的焦土废墟显露出来。大地被硬生生削平、熔化，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琉璃巨坑，坑壁光滑，反射着残留雷弧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与臭氧混合的气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灭绝后的死寂。
巨坑的中心，一道身影艰难地挺立着。战乾坤！
他全身衣物早已灰飞烟灭，身体焦黑如炭，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裂痕，裂痕深处，新生的血肉在艰难蠕动，闪烁着微弱的淡金色光泽。他像一尊刚从地心熔岩中捞出的、濒临破碎的古老石像，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在灰烬中重新点燃的星辰，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屈的意志火焰！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正在缓缓弥合的天空裂痕。成功了？第一重天劫……他扛过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夹杂着狂喜涌上心头，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松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即将弥合的天空裂痕深处，那深邃的黑暗核心，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芒，不再是覆盖性的苍白，而是凝聚到了极致的一点——刺目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灼痛的亮紫色！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比之前的雷劫威压强横了何止十倍！这股意志冰冷、漠然、高高在上，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无情，以及……一丝清晰可辨的、被触怒的威严！
轰隆！
并非雷声，而是整个空间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纯粹由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雷矛，从那亮紫色的光点中射出！它只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得宛如实质的紫色晶体，矛身之上，无数细小的、仿佛由天地规则直接构成的符文在疯狂流转、明灭。它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空间如同被冻结的湖面。没有浩大声势，没有万钧雷霆相伴，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以及那矛尖所向，万物归墟的终极恐怖！
目标，直指琉璃巨坑中心，那个刚刚扛过第一重天劫、气息奄奄的凡人——战乾坤！
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后续天劫！这是来自那至高存在的、带着明确抹杀意志的裁决之矛！是天道对敢于挑战其规则、在毁灭中寻求蜕变之凡人的、最直接的灭杀！
战乾坤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刚刚升起的劫后狂喜瞬间被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发出死亡预警！在这道紫晶雷矛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先前那淬炼凡骨的痛苦与之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他甚至无法动弹！那无形的意志早已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连思维都变得无比滞涩。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降临的瞬间，一个冰冷、宏大、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世界法则共鸣形成的声音，直接在战乾坤的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万物的重量：
“凡骨？逆命？”
声音淡漠得不含一丝情绪，却蕴含着令星辰黯淡的恐怖威严。
“区区凡人，也配窥天？”
话音落下，那柄凝聚了天道怒意、象征着绝对抹杀的紫晶雷矛，撕裂凝固的空间，带着审判万灵的终极威能，朝着动弹不得的战乾坤，轰然刺下！矛尖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一条通往虚无的漆黑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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