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甲板，气氛凝滞。
一团篝火燃起，上面架着一整只剥洗干净的低阶风羚。阿苏铁操控着火候，油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撒上特调的香料，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
“它本源有亏，又刚立下大道誓言，心绪不稳是正常情况。”
“新鲜血食，最能安抚其躁动魔元。给它吃点吧。”
凌衍和凌栖迟看管着蜷缩的黑蛇，神识却一直交流着，也不知道黑龙，能不能感应到，不然就是当面蛐蛐它了。
缩成黑蛇模样的魔龙黑曜，一眼不眨的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渴求，像个刚复生的饿死鬼，实在是不体面。
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凌栖迟，“多、多谢道友，我已知错，往后定当克己复礼，咕噜。”最后那声响亮的咽口水声，暴露了它血脉深处对血食最原始的渴望。
凌栖迟抛着手里一枚从叶枫那儿顺来的上品灵石，“规矩很简单。我们给你肉吃，你管住自己的爪子和嘴。再发疯，别说肉，以后你就跟这石头作伴。”
黑曜的黑豆眼里闪过挣扎，最终还是对血肉的本能压过了凶性，它连连点头：“明白！我明白！”
叶飒在一旁清点着几个储物袋。舒明唐则百无聊看着天枢通上的消息。
突然——
黑曜盘踞的身躯猛地一僵！
“咔嚓。”它身下那块铁木甲板被震出裂痕。
温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冰冷暴戾的滔天魔威如同火山喷发。它的身躯在众人骤变的脸色中急剧膨胀，幽暗鳞片覆盖的庞然本体再现，猩红龙目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烤肉，以及……烤肉的阿苏铁！
“克己？复礼？本尊生来便是尔等血食之主！”
它根本不屑于等待，巨口张开，带着腥风的吸力悍然卷向阿苏铁，要连人带肉一同吞噬。
“小心！”
凌衍指间一点，腰间的青色玉佩化光飞出，在阿苏铁身前布下灵力光障。魔龙的吸力撞在光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蝼蚁安敢阻我！”魔龙暴怒，巨大的龙尾蕴含崩山之力，不再针对阿苏铁，而是直接扫向飞舟最为脆弱的动力阵盘所在！这一下若击中，飞舟顷刻间便会失控坠毁！
“它的目标是毁舟！”叶飒急喝，手中灵力丝线激射而出，如同坚韧的藤蔓，层层缠绕向那横扫而来的龙尾，试图阻滞其势。
舒明唐眼神一厉，扬手打出三颗龙眼大小的漆黑丹丸——“蚀灵瘴”！丹丸在魔龙头顶轰然爆开，化作浓稠如墨雾气，侵蚀着魔龙的灵识与魔元。
魔龙被这接二连三的干扰弄得烦躁不堪，甩头闭眼，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就在这感知被短暂蒙蔽的瞬息——
凌栖迟将几张‘好人符’与‘悯心丹’夹在指间，以丹火包裹。刁钻地射向魔龙因暴怒而大张的巨口，以及它因不适而微微翕动的鼻孔！
魔龙下意识挥爪格挡，拍散大部分火线，但仍有一张‘好人符’和一颗‘悯心丹’趁隙钻入了它的鼻孔深处，另一颗‘悯心丹’则险之又险地射入了它因咆哮未来得及完全闭合的嘴角！
“呃啊。”
药力如同冰水泼入滚油，顷刻融化在其体内。魔龙庞大的身躯烈一震，狂暴的魔气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般疯狂外泄。猩红暴戾自龙目中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无尽的悔恨。
它看着被自己魔威震得脸色苍白阿苏铁，看着甲板上那醒目的裂痕，看着严阵以待的众人。
“哇！”
凄厉的嚎哭声炸响，震得飞舟光罩剧烈波动，几乎溃散。
“我竟然又，又要吃人。我还想毁了飞舟。我，我简直比域外天魔还不如。我不是好龙，让我被天雷劈死算了，让我魂飞魄散，呜哇啊啊啊——！”
它庞大的身躯飞速缩小，变回黑蛇，在甲板上痛苦地翻滚旋转、抽搐卷曲，扭曲爬行，哭得撕心裂肺，咿咿呀呀，还带着调。
凌栖迟看的头大，这魔蛇痛苦的跟演戏一样，不愧是魔龙，完全不会在乎脸面形象。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哭成一团的黑曜，声音清晰地传入它混乱的识海：
“哭，救不了你，也赎不了你的罪。现在，跟着我念，向大道立誓——”
黑曜哭声一滞，巨大的愧疚让它本能地遵从。
凌栖迟一字一顿：“吾立誓，自此以后，绝不主动，也不以任何间接行为伤害流云宗不老峰门下任何一人，违此誓，魔元逆流，神魂俱灭！”
黑曜含着委屈，颤抖着重复。
“嗡——”
天地间似有无形法则共鸣，一道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枷锁，轰然套牢在它的真灵之上。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回宗的路途，变成了一场与不断缩短的效力和愈发狂躁的魔性之间的绝望拉锯。
第一次复发，在五个时辰后。魔龙因觉得云层飞行轨迹“不顺眼”而暴走。众人拼尽全力，利用飞舟阵法与默契配合，才在最后一张“好人符”生效期内将其勉强制服。代价是符箓耗尽。凌栖迟逼它立下新誓：“绝不损毁流云宗任意修士的飞行法器及其阵法符纹。”
第二次复发，在三个时辰后。它试图用魔音强行扭曲航向。最后一颗‘悯心丹’融入其血髓，才将其从失控边缘拉回。丹药耗尽。新誓言：“绝不倚仗修为，无端干涉同行者之行程与决策！”
第三次复发，不到两个时辰！符箓丹药已荡然无存！魔龙仅仅因为飞舟穿过一片雨云，水汽沾染鳞片，便狂性大发！
这一次，再无取巧可能。凌衍剑罡纵横，叶飒阵法频出，舒明唐丹药狂轰，阿苏铁甚至举着丹炉欲砸。不愧是魔龙，即使不攻击，全靠身体乱扭曲乱摆，也能使飞舟在云海中颠簸飘摇，甲板上一片狼藉。
最终，在魔龙冲破阻碍、狂性占据上风时，凌栖迟眼中厉色一闪，在识海中对着巴列巴嘶吼：“把所有刚得的打赏积分，全部换成‘好人符’和‘悯心丹’！”
光芒一闪，她手中瞬间多出一沓符箓和几颗丹药。
与此同时，她一直温养在储物戒中的捆仙绳如金色游龙般激射而出，灵巧地盘旋在魔龙收缩的逆鳞附近，散发出强烈的束缚道韵。
凌栖迟将手中符箓丹药高高举起：“立誓！自此方天地，直至流云宗山门，你必须无条件听从我之号令！”
魔龙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符丹，挣扎与暴戾在眼中翻滚：“小辈！你真当吃定本尊了？待我……”
“待你什么？”凌栖迟冷声打断，目光如冰锥刺入它眼中，“是待你挣脱捆仙绳，还是待你扛过誓言反噬？或者，是待你顶着这张‘猛龙落泪’的留影，去重振你上古龙族的‘雄风’？”
她指尖的留影石散发着微光：“选。是现在低头，还是等你的‘英姿’传遍四海，让后世龙子龙孙都来瞻仰老祖宗是怎么哭出花腔的？”
“你——！”魔龙被她连番诛心之言刺得鳞片都在抖，它憋了半晌，吼出一句色厉内荏的威胁：“……你可知逼迫龙族的代价！”
“代价？”凌栖迟嗤笑一声，手腕一翻，一枚用过的留影石就在指尖旋转。
“代价就是我把你刚才满地打滚、哭着说‘我不是好龙’的精彩片段，复制三万份！雇灵鸢快递送到修仙界每一个角落，从东海潮生门到西漠流沙堡，保证人手一份！让你龙族的威名，响彻寰宇！”
看着那令它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符丹，以及缠绕在要害之处、虽不致命却足以制造致命破绽的捆仙绳，再感受到体内诸多天道誓言的蠢蠢欲动，以及那比天道反噬更让它恐惧的“社会性死亡”威胁……魔龙的滔天怨气与凶戾，终于被更深的恐惧压过。
它屈辱地立下了这道如同紧箍咒般的终极誓言。
誓言光芒刚落，魔龙便梗着脖子，用细若蚊蝇、却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哼，若非本尊念尔等教化之功，心存一丝善念，暂不与你们计较……”
凌栖迟收着符箓，眼皮都懒得抬：“嗯嗯，知道，您老慈悲为怀，大人有大量，全是看我们可怜才屈尊听话的。”
黑曜被她这敷衍的态度噎得又是一窒，憋了半天，把脑袋埋进尾巴里，彻底不吭声了。
当然因为魔龙和修士的生活习性不同，期间还是有很多摩擦和磨合，当然因誓言这样的都是魔龙黑曜在退让磨习性。
当流云宗那巍峨的山门轮廓终于出现在天际线上时，魔龙黑曜已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在甲板角落。
凌栖迟看着手里这个被天道誓言硬生生捆缚回来的“护宗神兽”，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直播间内，弹幕早已炸开了锅：
“啧啧，这缚龙术，颇有几分俺老孙当年被压五指山的风采！”
“娃狠！手段糙是糙了点，但管用！赏三千念力，给娃买糖压压惊！”
“天道：嗯？此龙与我有缘，合该受此磨难。”
“桀桀桀……本座开始期待这崽子到宗门后，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速回宗门！老夫预感，下次复发，就在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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