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白色的小猫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走进来时,闻砚承只一眼,便察觉出了不对。
往日里蓬松的大尾巴总爱晃来晃去,此刻却是松垮垮地垂在身后,尾尖偶尔无力地扫过地板,像根失了劲的羽毛。
小耳朵也是,微微耸拉着,丝毫不见平日的支棱。
闻砚承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随手将电脑合上,起身两步走到小猫面前,像往常无数次那样,伸出手准备将这团软乎乎的白团子抱进怀里。
指尖刚要碰到她温热的脊背,一向粘人配合的小猫却猛地偏过头,雪白的身子轻轻一拧,竟擦着他的手背躲开了。
甚至还往远处走了几步,像是在刻意避开他。
闻砚承的手僵在半空,沉默片刻,才放柔了声音,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小鱼?”
这一声“小鱼”,像是扔进水里的炸弹,瞬间将平静的水面引爆了。
原本蔫蔫儿的小猫,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炮仗,浑身绒毛“唰”的炸开,眨眼间便成了一只刺猬!
脊背微微弓着,小爪子时不时地在半空挥舞,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低吼。
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尖锐,一双蓝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了层水汽,却又固执地瞪着他,连呲牙的模样都透着股憋闷的委屈。
看的闻砚承心疼不已。
她以为她终于变得幸运了起来,终于拥有了幸福,终于拥有了朋友、亲人……
可原来,她只是个冒名顶替的替代品。
林之音一直忍耐的情绪瞬间爆开,越想越委屈,炸起的绒毛都在微微发抖,低吼渐渐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呜咽,最后干脆转过身,背对着闻砚承,将脑袋埋进沙发底的缝隙里。
闻砚承一边小心翼翼的哄她出来,一边思索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上午那个不长眼的女人已经被赶出了老宅,杀鸡儆猴,应该没人敢再犯。
午饭也都是她爱吃的,难道是当时自己逗她逗得太过了?
闻砚承眉心的弧度微微加深,接着又将这个可能否认掉。
或者是和奶奶聊天的时候说了什么?
但是奶奶很喜欢她,不太可能会说什么让小猫不开心的话。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闻砚承大脑在飞速的运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些问题如果不在当下说清楚,即使以后有机会说明白,中间产生的隔阂与误会,也会成为不可磨灭的存在。
闻砚承略显强势的将小猫的脑袋抱了出来,目光一顿,落在左耳廓上那颗已经被揉的血红的痣上,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
林之音泪眼朦胧,还没说什么,就被捂住了嘴巴。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变回来,我们聊聊好么?”
“……”
林之音喉咙咕噜了几声,但喵不出来。
气的当即变了回去,“你不要叫我小鱼!我不是你的小鱼!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我、你……”
说着说着,女生小嘴一瘪,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抱有希望了。”
这样她就会谨记,这些温柔、这些爱护,都是属于真正的小鱼的,等到在未来某一天,在真正的小鱼出现的时候,她就不会这样伤心了……
闻砚承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身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自责。
他上前半步,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从始至终小鱼都只有你一个。”
“除了你,我不会再养别的猫,也不会给任何人这个称呼。”
闻砚承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如果一年前,你没有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小鱼”这个名字,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林之音本来是不信的,但看着对方郑重又真诚的眼神,心里也有了些动摇,“……但我根本不记得,一年前的街角,也是我第一次变成猫。”
“也许是时间过去了太久,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林之音不接受这个解释:……那她都想不起来,怎么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小鱼?
“我可以证明。”
闻砚承示意她稍作等待,但又像是怕小人负气跑掉,一条长腿挡在沙发之前,长臂一伸,将放在桌角的手机拿了回来。
林之音:……
她是那种不讲道理,不听解释的小猫猫么?!
她要是那样的猫猫,她刚刚就不会过来了!
林之音抱着胳膊、鼓着脸,气哼哼的顶着两颗荷包蛋眼,瞅着他的动作。
她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我去!还有真有……
林之音小脸一呆,看着面前手机里,缩小版的自己,一时说不出话……
闻砚承轻笑一声,把手机放在她手心,“这是我当时拍下的照片还有视频。”
“你当时就答应了跟我回家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听的林之音一阵阵的心虚。
她敢说,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
这照片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呃模糊了许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闻奶奶说的没错,一摸一样,缩小版的自己。
“这怎么可能……”
林之音茫然,看着视频里仰着脑袋的小猫和明艳的花丛,心里突然一跳,接着一个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不对……这个场景,她好像在梦里见过?!
林之音捧着手机的指尖微微颤抖,还没从错愕中回神,手背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
闻砚承抬手点开视频,下一秒,一场一人一猫的全障碍交流,从十年前的记忆长河里漫涌而来。
随着视频里的声音不断涌出,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在林之音的脑海里上演。
原来,早在十年前,她就曾经变成猫过。
原来,自己真的是小鱼……
那这……多尴尬啊?!!!
林之音闭了闭眼,整个人慢慢、慢慢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螃蟹……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刚刚干嘛了?她是不是冲着闻大佬发脾气来着?
林之音悄咪咪的瞄了他一眼,眼神在他乱了的衬衣上和……印着一个猫爪印的脸上顿了一秒。
啊啊啊啊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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