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天叹了口气，设了个隔音罩。
“瞒不过姑娘慧眼，姑娘，小暃自天梯而归后，他似乎一直以为，小琉为了他去世了。
听闻昨日小暃主动找上姑娘，与姑娘相谈甚欢，今日又特地带着姑娘去游湖冰嬉，不知为何突然归来后，他说他能炼出得意之作了。
老夫与夫人猜想，这应该是姑娘的功劳。
小暃待你不一般，老夫也就借着夫人的由头请姑娘你上门一叙，希望姑娘，能够帮助小暃解开心结。”
苏玉昭望着唐琉，原来……这就是唐暃口中的哥哥。
与他描述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像。
“唐琉，你归来后，也没有找过唐暃吗？”
唐琉眼底满是难过，他…哪里敢再见唐暃。
“姑娘…不必将家父家母的话放在心上。我与阿暃，会自己解决这些的。”
苏玉昭点头，她有和姐姐从不闹矛盾，也不擅长处理这些。
“家主大人，您也看到了，他心里，也有些隔阂吧。”
苏玉昭站起身，走到唐琉面前，低头看着他。
“你是恨唐暃吗？”
唐暃自嘲一笑，低声道。
“若是…能恨他，就好了。”
苏玉昭想到了唐暃那双眼睛，思考片刻后，将双手搭在眼前，对着唐正天道。
“保护好那些孩子，你的请求，我应下了，我爱吃鸡腿，晚上锅子给我准备些许，麻烦夫人了。”
唐正天未来得及应话，只见苏玉昭和唐琉自原地消失。
不知去向何处。
郑婉晴担忧地道。
“真的没问题吗？郎君……她到底来说，是妖啊。”
唐正天叹了口气，拍了拍郑婉晴的手以示安抚。
“唐家的未来还是要看阿琉和阿暃，若是他们一如这几十年一般…我又如何放心的下？”
“哎…也罢，虽是妖，但本心不坏。孙嬷嬷，吩咐厨房杀只鸡，下锅子。”
“遵命。”
……
苏玉昭带着唐琉，去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这个地方…唐琉无比的熟悉，他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莫名的紧握，这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里虽是冬日，但并没有横渡山脉的冬日凛冽。
苏玉昭看得出他的失态，她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解释道。
“应龙之法能够带我们去到当下，心里想的位置。
我心里想的是青丘那片永远盛开着桃花的桃花林，显而易见，这儿并没有桃花。
所以这是你想的地方，这里是你当年，掉下神域的地方吗？”
唐琉沉默了许久，扶手上都留下了他的手印。
苏玉昭不催，坐在石头上假寐，直到唐琉开口。
唐琉认命一般的开了口。
“是…是我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按动轮椅机关，到了苏玉昭身边，轮椅靠着石头停下。
“你会告诉别人吗？”
“不会，你若是愿意说，我也会与你分享我的一个故事，我姐姐说，这叫礼尚往来。”
唐琉点了点头，望着这枯荷之景。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登上了天梯，那时的我，才十七岁。
年少意气风发，总认为无事不可为。
尽管友人百般劝阻，我还是憋着一股气，在弟弟登上台阶时，偷跑到这一处，私自登上了着通天的台阶。
时至今日，他们都认为我是担心弟弟，才登着天梯，断了双腿。”
唐琉低头看了眼如今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继续道。
“我和弟弟，只有一人能成神…那是掌镜的神君，以昆仑雪镜让我看到了前因后果。
他让我做出选择，我如何选？若是选自己，那弟弟该如何？
好像，也只能放弃了，我总不能，让小暃做这个选择吧。
那时的我道心破碎，没了那一股气的支撑，我脚下台阶化为立马虚无，那一刻，我看见了弟弟朝我跑来。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哭泣着要与我一同走下去。
我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自天梯而落。”
“我躺在了这一片山林之中，整整…七日。
利木刺穿了我的双腿，自天梯坠落，神域屏障损伤了我的气脉。
我永远不可能，再精进修为了。
苏姑娘，我不想以这样的样子见他，有错吗？”
苏玉昭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唐琉。
“你又何错之有。”
“可是爹娘希望，我与弟弟似从前一般，因为我未来是要做唐家主的，无法再修行，那很多事情，只能依靠弟弟。
他们这么想，族中所有长老，都这么想。
可我不想成为阿暃的累赘。”
苏玉昭有些怜爱眼前这个年轻公子。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命运给他下了判词，逼着他接受这一切。
他又何错之有。
“小唐琉，你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但是至少，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不好吗？”
唐琉摇头。
“不用了，就这样吧，苏姑娘…说实话，跟你说完这些，心里好受多了。
你不必在意我爹娘的请求，回去后你只管说，我态度恶劣不配合就好了。”
苏玉昭却道。
“你的事情我了解了，那作为公平，我也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
你是铸剑师，那我跟你讲讲，我和十二剑的故事吧，术雪，出鞘。”
苏玉昭用妖力割破指尖，滴在了术雪上，然后将术雪，递给了这曾经天才的铸剑师手里。
“这是术雪，已经见过血了，它很温和，我允许你握着他。”
唐琉颤抖的接过术雪，这传说中的上古凶剑，在他手中，温润如清泉，丝毫看不出，它是书中记载的那把术雪。
“我化形后，业火天赋并没有认可我，反倒是来自淮亭都的这十二剑，选择了我。”
苏玉昭想了许久，低下了头。
——
苏玉昭化形之时，青丘出现了人族剑器的声音，自远方而来的十把利剑，围着苏玉昭转动，姻缘塔内，也传出了剑鸣声。
那时，业火天赋并不认可苏玉昭，她额间的业火印也只是摆设。
只有那十二剑，服从她，认可她。
自阆山来了一位客人，他叫轩辕瑜。
“玉昭…这名字很好听，我可以教你从古至今所有的剑术，让你学会使用这十把剑，你愿意跟着我学习吗？”
小小的苏玉昭望着眼前的谪仙公子，她握住了离她最近的术雪。
“我愿意。”
轩辕瑜盈盈一笑，朝她伸出手。
“我叫轩辕瑜，从今往后，你可唤我阿兄。”
苏玉昭握住了他的手，那年的她，一手握剑，一手握着轩辕瑜宽厚的手掌。
“好，阿瑜哥哥。”
从那之后，她随轩辕瑜，淮亭都，阆山，青丘，三地辗转而居。
不止剑术，甚至来说，她目前所有学会的，大多数也是轩辕瑜所教。
……
“他教我的剑术，是世间独一无二，最无上的剑术。
我学的很快，很快，我也能像她一样……使用这些剑。
但我的心性没有跟上我的剑术，有些剑，目前的我没办法发挥出它最好的效果。
我能完全驱使的，术雪算一把。
我来横渡山之前，在沧州，我的心性迈进了一大步，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琉抚摸着术雪，问道。
“为什么？”
苏玉昭灭了手中的火苗，继续说着。
“因为，我凭我的剑，凭好不容易认可我的业火，救下了很多人，很多小妖。”
她想到一些事情，无力的笑了笑。
“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我的剑术又进步了很多…
唐琉，我想跟你说的是，人的一生很短，不过百载，不似我这样的妖。
不死不灭，这样漫长的一生。
有些事情若不去打破它，有些心结若不打开。
这一辈子可能没有什么机会了。”
她站起身，站在了唐琉身后。
“我的这个故事，没有结尾，因为我和十二剑，我们是要一直一直陪伴彼此的，只能跟你讲我和它的相遇。”
唐琉将剑还给了苏玉昭，术雪自动归匣。
“是个很棒的故事，神器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无论轮回多少次，神器总会最先感知到主人归来。”
“是吗…神器认主。”
唐琉认真的点头，看着落日，心下有了决定。
“玉昭姑娘，我会抽时间，去一趟青丘，那些孩子，我会照拂。
你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说。”
“我想要看看，那传说中的十二剑，其他的十一把。”
苏玉昭捏决，剑匣出现在身边她将剑匣提到唐琉面前不远处，但他无法伸手触碰，主要是苏玉昭怕他被剑气所伤。
“一些原因，缺了两把。”
唐琉眼神炙热的看着那剑匣，只恨自己行动不便，无法走上前，触碰这些剑，这里面随意的一把，都是一位铸剑师穷其一生都想要制造出的得意之作。
“乐山，术雪，尽隐，怀尽…够了，够了，就算有十把，也够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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