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在这强效镇静的余韵中，看看“做个好人”的闹剧如何收场，以及那片“裤衩残片”的最终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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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暴风雨过后被抽干了所有声音的真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来自地上那片破布的复杂气息。
阿涛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压着那片被自己鲜血浸透的“裤衩残片”。强效镇静剂如同无形的冰封，将他所有荒诞的“感动”、撕心裂肺的痛苦、连同那该死的系统指令，一同冻结在了最深沉的黑暗里。只有额角伤口渗出的血珠，还在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同样染血的破布上，晕开更深的暗红。
老徐蹲在儿子身边，那只沾满血污和水泥灰的手，还虚虚地悬在阿涛冰冷的脸颊上方，仿佛想触碰，又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那滴浑浊的泪砸在血污里，洇开一小片深色，是他此刻唯一能表达的情绪。他整个人像是被这场“感恩”风暴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一个麻木的躯壳。
两个男护工喘着粗气，松开了压制的手，警惕地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阿涛。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伸手探了探阿涛的颈动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对陈教授点点头：“呼吸平稳，瞳孔正常，深度镇静了。”
陈教授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金丝眼镜片上沾了点刚才飞溅的血点。他看着一片狼藉的诊室——翻倒的椅子、散落的文具、星星点点的血迹、缩在墙角惊魂未定的病人，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地上那对父子身上，以及那片浸血的破布。
“清理现场，把病人转移到观察室。”陈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对护工吩咐道，“小心点，他头部有外伤，需要处理。” 他又看向墙角的中年妇女，尽量放柔语气，尽管自己也心有余悸，“抱歉，让您受惊了。今天的咨询暂时到这里，您先回去休息，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好吗？”
中年妇女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脸色惨白地贴着墙根，飞快地溜出了诊室，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护工们动作麻利。一个小心地将阿涛翻过来平躺，避免压迫伤口，另一个迅速推来了担架车。在挪动阿涛时，那片一直被他额头压着的、浸满鲜血的“裤衩残片”，无声地滑落下来，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块被遗弃的、肮脏的抹布。
老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儿子，直到阿涛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车。当那片破布掉落时，他的眼神才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去捡，只是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上面凝聚了儿子所有的疯狂、耻辱和这场荒诞闹剧的根源。
“家属，请跟我来办手续。”陈教授的声音打断了老徐的凝视。他指了指自己白大褂上的血迹和凌乱的桌面，“我需要……处理一下，然后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必须理清这团乱麻的决心。
老徐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他最后看了一眼担架车上如同熟睡（或死去）般的儿子，又瞥了一眼地上那片孤零零的、染血的破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最终什么也没说，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陈教授走向隔壁的办公室。
诊室里只剩下护士和护工在清理现场。
“啧，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个护工一边用消毒水擦拭地上的血迹，一边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那片破布，“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护士正忙着收拾散落的病历和文具，闻言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紧：“脏死了！谁知道沾了什么！包起来，当医疗垃圾处理掉！赶紧的！看着晦气！”
护工撇撇嘴，从旁边医疗废物桶里扯出一个黄色的、印着“感染性废物”的专用垃圾袋，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破布的一角，仿佛捏着什么剧毒物质，飞快地把它塞进了垃圾袋，然后迅速扎紧袋口，扔进了大号的医疗废物桶里。
那片承载了“苦难与新生”、“感激与信任”、见证了终极社死与荒诞感恩的“裤衩残片”，最终归宿，是印着骷髅头标志的黄色垃圾袋，即将被送往高温焚化炉，化作一缕青烟和一捧灰烬。
【滋……滋……】
【系统核心遭遇……不可逆……物理……及化学……干预……】
【‘做个好人’……程序……逻辑链……永久性……断裂……】
【错误……错误……无法修复……】
【能量……枯竭……】
【宿主生命体征……维持……但意识活动……深度抑制……】
【核心指令……覆写……失败……】
【最终判定：任务……永久性……失败……】
【系统……解……离……】
【滋——————————————】
在阿涛意识最深沉的、被药物强行构筑的黑暗深渊底部，那如同跗骨之蛆、操纵了他所有荒诞行为的杭普腔系统音，发出一阵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最终，在一声长长的、无力的“滋——”声中，彻底归于死寂。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五楼观察室。
阿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雪白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平稳而微弱。强效镇静剂让他陷入了最深的无梦睡眠。没有了系统的聒噪，没有了强制感恩的冲动，也没有了那挥之不去的羞耻和憋屈。
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宁。
诊室隔壁办公室。
老徐佝偻着背，坐在陈教授对面，像一尊风化的石雕。陈教授已经简单清理了自己，换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正在详细询问着事情的始末。从橘子精的传说，到屁股糊泥的窘迫，从过期Vc的副作用，到“爱的奉献”强制启动后的种种壮举……老徐的声音干涩、沙哑、断断续续，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极其荒谬的恐怖故事。说到最后阿涛在诊室里高举“裤衩圣物”扑向桌面时，老徐的声音终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彻底失去了光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陈教授。
陈教授认真地记录着，眉头越皱越紧。他从业数十年，见过妄想，见过躁狂，见过各种离奇的精神症状，但像阿涛这样，被一个所谓的“系统”强行扭曲行为模式、进行如此极端且具有特定“感恩”指向性的“表演”，还伴随着强烈的自毁倾向和物理冲突……这绝对超出了教科书范畴。
“徐先生，”陈教授放下笔，语气凝重，“您儿子的情况……非常复杂，也非常危险。他表现出的行为模式，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目的性，虽然内容荒诞，但逻辑链条……在他被强制灌输的认知里，似乎是自洽的。这更像是……某种极其罕见、极其强烈的**外力植入性精神控制**，而非典型的精神疾病。”
他顿了顿，看着老徐彻底绝望的脸，斟酌着用词：“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包括脑部影像学和深入的神经心理学评估。同时，必须保持严格的隔离观察，防止他醒来后再次出现自伤或伤人的极端行为。那个所谓的‘系统’……我们需要找到它存在的‘证据’，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
陈教授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时——
“哐当！”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奶奶**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一脸八卦与后怕的张阿姨（邻居）。
“老徐！涛儿呢？！我的涛儿怎么样了？！”**奶奶**扑到老徐身边，看到他满身的血污和死灰般的脸色，吓得魂飞魄散，“血！怎么这么多血？！是不是那个橘子精……它把涛儿害死了啊？！张阿姨！张阿姨你快看看啊！”
张阿姨（邻居）也挤了进来，看着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和陈教授严肃的脸，再想想刚才在楼下听说的“五楼大闹诊室”的片段传闻，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小声嘀咕：“哎呦喂……真闹到五楼了……还见了血……这橘子精……道行也太深了……”
老徐被**奶奶**摇晃着，却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坐着。
陈教授看着这混乱的家庭场面，再看看老徐彻底崩溃的状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关于“系统”的理性探讨，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疲惫地站起身，对着还在哭嚎的**奶奶**和一脸八卦的张阿姨（邻居），用尽最后的耐心说道：
“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家属请保持冷静！一切等病人情况稳定后再说！”
他示意门口的护士，“带家属去观察室外面等候！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护士赶紧上前，半劝半拉地把哭天抢地的**奶奶**和欲言又止的张阿姨（邻居）带离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教授和依旧如同石雕般的老徐。
陈教授看着老徐，又看了看自己记录本上那些荒诞离奇的描述，最后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了观察室那个陷入深度药物睡眠的年轻人身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做个好人……”
“这代价……”
“未免也太……离谱了……”
而那片象征着一切荒诞开端的“裤衩残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医疗废物桶里，裹在印着骷髅头的黄色塑料袋中，等待着被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最终命运。它的故事，连同那个操蛋的“做个好人”系统，似乎终于画上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和镇静剂气息的、荒诞而惨烈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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