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刚撂下碗，李家小院就热闹开了。
李明丽在灶房哗啦啦刷着碗，吴晓梅一手一个揪着俩泥猴子的耳朵往冲凉房拽：\"再磨蹭，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李桂芳摇着把破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李江海捧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时不时滋溜一口茶水。
李明宇四仰八叉地瘫在藤椅上，正跟李明华拌嘴：\"二哥，上回输我那包大前门，啥时候兑现啊？\"
\"吱扭——\"
院门突然一响，众人齐刷刷扭头。
只见老大李明远领着媳妇林雅琴进了院，后头跟着俩小崽子。
\"爷爷奶奶！\"
五岁的李书朵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一头扎进李桂芳怀里。
可见，无论林雅琴多约束孩子的心性，孩子到亲奶奶跟前，那浓浓的依赖也做不得假。
八岁的李书航则还是少年老成的模样，只是腼腆地打了声招呼，就不远不近地站在李明远背后。
\"哎哟我的乖孙！\"李桂芳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搂住李书朵，又朝书航招手，\"航儿来，让奶奶抱抱！\"
林明宇走过去推了推李书航：\"快去，趁还小多抱抱。\"
他想要抱，老妈的巴掌还没乎下来，他爹就可以跟拎鸡仔一样，把他丢出两米！
李明远把手里提着的网兜放在桌上：\"爸，妈，给您二老带了点枇杷和白糖。\"
说着又看向吊着胳膊的李明宇，皱眉道：\"老三，你这手...\"
\"没事没事！\"李明宇赶紧坐直身子，\"就是摔了下，过两天就好。\"
笑话，他怎么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丑事，更何况，就他这事，有心的，没进门，他们就应该听了几个版本了吧，还假惺惺地问呢？
不过这次还真的冤枉李明远两口子了，他们两个都各怀心事地赶路呢！
在胡同里遇到几个跟他们打招呼的，都敷衍两声。
好像真的有问他们是不是回来看李明宇的，他们也没注意。
书航跟奶奶亲香了好一会，才离开李桂芳的爪子。
好奇地凑到李明宇跟前：\"三叔，你手怎么了？又去打架了吗？\"
\"去去去，\"李明宇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小侄子的脑袋，\"你三叔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打架？\"
书朵这时也把脑袋凑过来，小手轻轻摸了摸李明宇的绷带：\"三叔疼不疼？朵儿给你吹吹。\"
说着真的撅起小嘴吹了两下。
李明宇心里一暖，用下巴蹭了蹭小姑娘的头顶：\"还是我们朵儿最贴心。\"
李明丽洗完碗出来，把两个小家伙带了下去！
“妈，这天儿可真热哈”林雅琴顺手接过李桂芳手里的蒲扇，装模作样地给婆婆扇起风来。
见两个孩子被带出堂屋，李桂芳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个干净。
她耷拉着眼皮，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说吧，又憋着什么屁呢？\"
林雅琴手上捏着的蒲扇顿了顿，脸上堆着笑往前凑了凑：\"妈，您看这都八月末了，明远那事儿......\"
她压低嗓子，\"再拖下去，开学可就耽误了。\"
李桂芳\"啪\"地合上蒲扇，抬眼斜睨着站在一旁搓手的大儿子：\"怎么？这事儿还没掰扯清楚？\"
李明远往前蹭了半步，喉结滚动了几下：\"妈，学费还差三千块钱......您看能不能......\"
\"啪！\"李桂芳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蒲扇\"啪\"地摔在桌上：
\"好啊！我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大两口子这么孝顺，原来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林雅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脸上还强撑着笑：\"妈，您别生气，明远这也是为了咱家好。
等他读完研究生，工资翻倍，到时候这点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李桂芳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李明远抽过去，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上回说得清清楚楚，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耳朵里塞的是驴毛还是棉花？啊？\"
鸡毛掸子\"啪\"地抽在李明远胳膊上，疼得他直跳脚：\"妈！您别动手啊！\"
\"动手？\"李桂芳冷笑一声，抬脚就把旁边的板凳踹翻了，\"老娘今天不光要动手，还要动脚呢！\"
板凳\"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吓得院里的大黄狗\"嗷\"地一嗓子蹿了出去。
李明远赶紧往后退，后背都贴到墙上了：\"妈！妈您冷静点！\"
李桂芳举着鸡毛掸子追着打：\"我冷静？我冷静得很！今儿个不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打醒，老娘跟你姓！
分家文书上的手印还没干透呢，你们两口子就腆着个逼脸上我家来要钱？要不要脸？啊？\"
李明远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陪着笑：\"妈，你消消气，这事一定是一本万利的，你看看我都收到老师的推荐信了。\"
李明远当老妈说的话，都是耳边风，只是自顾自地按着自己的剧本往下演，说着就要从兜里掏东西。
\"停停停！您这项目太逆天，我心脏受不了！这哪是读研究生赚大钱啊？
分明是印钞机成精，再聊下去，财神爷都要跪着给您递烟！”
李桂芳一把打掉他手里的信封，\"今天老四被人诬赖搞大姑娘肚子，闹到公安局去了，你们进门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惦记着要钱？\"
李明远这才注意到家里其他人的脸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堆起笑：\"老四这不是没事嘛...妈，我那学费...\"
\"学费？\"李桂芳气得浑身发抖，\"你弟今天差点被人送进局子里，你这个当大哥的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还学费，你咋不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去熬油？\"
林雅琴见势不妙，赶紧插话：\"妈，明远这也是着急，这研究生名额不等人啊！\"
\"滚！都给我滚出去！\"李桂芳抄起桌上的那袋枇杷就往地上砸，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兄弟出事你不管！还想来趁火打劫，天底下就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畜生！\"
搪瓷缸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李明远被溅湿了裤脚，终于绷不住了，
\"妈！您不能这么偏心！老四搞大别人姑娘肚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求上进读个书你就...\"
\"我偏心？\"李桂芳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个家谁都可以说我偏心，就你李明远不可以，你也不看看你这些年花了家里多少血汗钱？
你结婚，家里彩礼就出了五百；你买自行车，又拿走二百；你的工作评职称要打点关系，两千块丢进去连个响都没听见！
去年你爹住院，你媳妇来探病就拎了俩苹果，临走还顺走一篮子鸡蛋！
当年为了凑你彩礼钱，我寒冬腊月去采石场背石头！
老三趴在雪地里给我捡掉出来的馍馍渣子吃！现在你跟我说偏心？\"
她猛地抄起搪瓷茶缸砸过去，\"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李明远被怼得哑口无言，林雅琴还在强词夺理：\"妈，我们那不是工作忙嘛...\"
“忙？忙个球子忙！”李桂芳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都跳了跳。
她手指头直直戳向门外，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都麻溜儿给我滚犊子！我穷得兜比脸还干净！你们要是有种，就把我这一身老皮卖了，看能换几个子儿！”
隔壁王婶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热闹。
林雅琴脸上挂不住，扯了扯李明远的袖子：\"要不...咱们先回去？\"
李明远却还不死心，梗着脖子说：\"妈，您别这样，我知道您有钱。您就是故意...\"
\"故意什么？故意不给你？\"李桂芳冷笑一声，\"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宁愿把钱扔河里听响，也不给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
分家时，给了你们两百，算我喂了狗，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真的从怀里掏出张两分钱往门外一扔：\"拿去！就当喂了狗！以后别叫我妈！\"
钞票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李明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雅琴弯腰想去捡，被王婶\"呸\"地啐了一口，臊得满脸通红。
\"还不滚？\"李桂芳抄起扫把，\"非要我拿扫帚赶你们出去是不是？\"
李明远终于灰溜溜地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回头放狠话：\"妈，您别后悔！等我...\"
\"等你什么？等你当了大官来收拾我？\"
李桂芳冷笑，\"我等着！就怕你到时候，连你老娘埋哪儿都不知道！\"
\"砰\"的一声，院门被狠狠摔上。
李桂芳站在原地，气得跟个爆发的小哪吒似的。
李明丽赶紧上前扶住她：\"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李桂芳看着小闺女关切的眼神，突然红了眼眶：\"小丽啊，还是你懂事\"
话没说完，就听见院墙外传来林雅琴尖细的嗓音：\"死老太婆！有钱不给儿子，留着买棺材啊！\"
李桂芳猛地挺直腰板，冲着墙外吼了回去：\"“你个烂舌头的贱蹄子！
嘴里喷粪也不嫌臭，你还想买棺材，你这种黑心肝的以后横死街头都没地儿埋！\"
隔壁王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院墙外终于没了动静，只剩下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
李明宇扶着母亲坐下，轻声说：\"妈，我去给您倒杯水。\"
李桂芳接过水，咕咕咕干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吐槽，“两个小畜生，没人性，再来一次，看老娘不骂死他！”
说完，还意犹未尽问李江海，”老头子，我发挥得咋样，有没有7成功力？”
李家兄妹已经被老娘这功德震得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麻了。
刚刚老妈在发功时，兄妹俩本来摩拳擦掌要上去助阵。
结果他们老爹一个眼神飞过来，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别添乱，做好你们的后勤工作！
只能在一旁看着，做好后勤工作，比如递个茶缸子，再比如丢枇杷还是丢白糖！
枇杷好捡起来，还是丢枇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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