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二人竞价叫到最激烈的时候，二层最角落的雅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无数根细针在绷紧的兽皮上摩擦，又混着几分金属震颤的尖鸣。
不大，却像冰锥般扎进每个人耳中，让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觉通体发寒。
“二百枚中品玄晶。”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连呼吸声都弱了几分。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那雅间的帘布密不透风，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道身影，被宽大的灰袍裹得严严实实，连头脸都藏在帽檐阴影里，只能瞧见一截搭在扶手上、肤色苍白如纸的手指。
吕不改身旁的炼丹期修士脸色瞬间沉如墨色，指尖捏着的茶杯“咔”地裂开道细纹，他死死盯着那灰袍人的雅间，周身法力几乎要凝成实质，却终究没再开口。
三百枚中品玄晶，是他目前能调动的极限，为了此物就花费一大半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还会错过其余拍品。
而另一侧的锦袍公子，也收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桃花眼微眯着看向那角落雅间，手指摩挲着玉佩的动作慢了半拍，最终也只是嗤笑一声，挥手让侍女续茶，没再加价。
金眼先生反应极快，立刻高声唱价：“二百枚中品玄晶一次！二百枚中品玄晶两次！”
木槌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聚仙楼里格外清晰：“恭喜这位贵客，拍得赤甲尸祟丹！”
待侍者捧着黑色瓷瓶送向角落雅间，金眼先生才清了清嗓子，压下场内残留的压抑气氛：“诸位，精彩还在后面！接下来这件拍品，属实奇特，请看！”
话音落，两个壮实的侍者抬着黑木托盘走上台，托盘上的黑绒布被压得沉沉下坠，两人走得步步稳当，额角已渗出汗珠。
金眼先生上前掀开绒布，一件通体如墨的束腰长衫赫然在目。
上面的衣料泛着暗哑的琉璃光泽，领口绣着细密的云纹，束腰处的暗扣隐在布料间，看着简洁，却透着股沉甸甸的厚重感。
“诸位请看！此乃‘黑金宝衫’。”
金眼先生伸手去提，胳膊猛地一沉，才勉强将长衫拎起，随即故意松了手。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长衫重重砸在拍卖台上，台面竟微微震颤，连台边的鎏金铃铛都晃了晃。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惊异之声。
“这衣衫看着寻常，实则大有来头。”
金眼先生指尖划过衣衫表面，指尖触及处竟泛起点点细碎金光，“它通体由黑金丝线编织，出自隐世炼器师之手。”
“最关键的是——”
他转头从侍者手中抽过一柄精铁长剑，对着衣衫下摆狠狠斩去！“铮”的一声脆响，长剑被弹开半尺，剑刃上崩出个小缺口，而衣衫上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紧接着，他抬手打出一道燃火诀，一道人头大小的火球瞬间吞噬了长衫，可当烈焰消失之后，其竟依然毫发无损！
“水火不侵，寻常刀剑或者术法皆无法将其穿透！”
金眼先生举着带缺口的长剑，声音里添了几分激昂，“虽有六十多斤自重，但炼精期玄者便可轻松承载，穿在身上，相当于多了层保命甲胄！”
他将衣衫叠好放回托盘，目光扫过全场：“起拍价，一枚中品玄晶，每次加价不低于二十枚下品玄晶！竞价开始！”
金眼先生话音刚落，底层便炸开了锅。
“一枚中品玄晶加二十枚下品！”
靠前排的玄者率先举价，目光死死盯着台上的黑金宝衫，显然是看中了那实打实的防护力。
“我加五十！一枚中品玄晶七十下品！”
另一人立刻跟上，声音里带着急切，对于那些常年在外奔波的游玄来说，一件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抵挡刀剑术法的衣衫，比什么都实在。
“我出两枚中品玄晶！”
叫价声此起彼伏，价格像滚雪球般往上翻，转眼便突破了三枚中品玄晶。
可奇怪的是，方才为祟丹争得面红耳赤的二层雅间，此刻却静得反常，连帘布都没动一下，仿佛台上的拍品与他们无关。
“呵呵呵…”
就在这时，江真身旁的大腹中年人突然嗤笑出声。
江真不由得侧目看去，只见那人也正好看向他，其穿着锦缎长袍，手指上戴着两枚硕大的玉扳指，一看便是家底丰厚的富商。
此刻他正捻着胡须，满脸不屑地扫了眼台上的衣衫，转头和江真打趣道：“哼，拿件破衣服糊弄谁呢？”
“一件六十多斤的破布片子，穿在身上沉得像背了块石头，真遇着凶险，是躲得快还是跑得起？”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愈发轻蔑：“花大价钱买这玩意儿，还不如添点玄晶买件保命法器，再不济买几张防御符箓，轻便又管用。”
“依我看啊，这黑金宝衫多半是哪个炼器师傅的得意弟子，练手做的第一件玩意儿，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没见过好东西的愣头青！”
江真点点头，冲对方递了一个附和般的微笑。
他猜的其实和这富商也差不多，此物能被桃林山庄拿出来当做拍品，多半也是为了配合一下那些境界低微玄者的参与感罢了，要说其珍贵程度，远不如之前的几件拍品。
可这东西对旁人来说无用，但对他来说，实在是这世上一块最好的遮羞布！
“十枚中品玄晶！”
江真直接开口叫价，他为了避免被熟人听出来，还刻意压低了嗓子。
“呃！”
此话一出，连金眼先生都愣了一下，仿佛他也没料到此物能被叫到这个价格。
等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拔高声音唱价，目光扫过全场时，还带着几分意外：“十枚中品玄晶一次！这位客人出价十枚中品玄晶，还有更高的吗？”
底层的叫价声瞬间哑了。
方才喊到三枚中品玄晶的玄者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往上喊。
而与此同时，身旁那个大腹富商更是惊得差点把茶杯摔在桌上，他捻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上下打量着江真，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这位兄台，你怕不是疯了？十枚中品玄晶买件破衣服？这价钱都能买件低阶法器了！”
江真没理会他的惊呼，只是端着茶杯浅啜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台上的黑金宝衫上，慢慢道：“我送礼用。”
“哦…原来是这样…”
富商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索性不再多言，毕竟能一次性掏出十枚中品玄晶的玄者，肯定不可能是他方才口中所说的愣头青，自己待会还是闭上嘴巴吧，免得说错了什么话，再惹恼此人，得不偿失。
“十枚中品玄晶一次！”
“十枚中品玄晶两次！”
“成交！”
金眼先生落下木槌，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
这价格远超预期，显然是意外之喜。
他示意侍者将黑金宝衫送下台，又笑着看向江真的方向：“这位客人好气魄，稍后侍者会将宝衣送至您的座位，还请稍候。”
江真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不多时，两个侍者抬着黑木托盘快步走来，托盘上的黑金宝衫依旧裹着绒布，只露出一角泛着暗金的布料。
为首的侍者恭敬地将托盘递到江真面前：“客官，您拍下的黑金宝衫，请查验。”
江真伸手掀开绒布一角，指尖触到冰凉的黑金丝线，触感细密紧实，果然如金眼先生所说，绝非普通布料。
他不动声色地将衣衫叠起放在腿上，又从怀里相继掏出十枚中品玄晶，放在托盘上。
侍者麻利地清点完玄晶，躬身行了一礼：“客官放心，玄晶数目无误，宝衣您收好。”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开，生怕惊扰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
江真将宝衣往腿上拢了拢，六十斤的重量压在腿上，竟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以后再施展沸血诀，就不怕赤身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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