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刺客的自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陨神星涡外围区域引起了短暂的涟漪。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神识在林琰及其星梭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忌惮、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但最终都缓缓退去。
在这等险地,一个能轻易逼退(在他们看来)幽冥殿刺杀,且自身毫发无损的陌生仙帝,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在没有绝对利益冲突或把握的情况下,无人愿意轻易招惹。
林琰对此浑不在意。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片缓缓旋转的混沌星涡,以及深处那片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陨星古域”。方才刺客袭扰的小插曲,并未打乱他的节奏。
接下来的几日,星域穿空梭静静悬浮,林琰则闭目凝神,仙帝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断扫描、分析着星涡能量潮汐的细微变化,推演着那稍纵即逝的“窗口期”确切时刻与最佳路径。
青萝、敖坤、石猛三人则不敢有丝毫懈怠,轮流警戒,同时抓紧时间炼化林琰赐予的丹药,努力提升实力。他们深知,一旦进入那传说中的古神魔战场,仙王境的修为恐怕连自保都勉强。
期间,又有几波势力抵达,使得这片临时聚集区愈发显得拥挤和紧张。冲突时有发生,多为争夺相对安全的停泊点,或是某些势力之间的旧怨爆发。不过大多控制在仙王层面,几位隐匿的仙帝皆冷眼旁观,未曾插手。
林琰更是懒得理会这些纷争,只要不波及自身,他便视若无睹。
终于在第七日黄昏(以此地混乱的时空感而言),林琰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底深处有冰蓝与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时机到了。”
他长身而起,袖袍一挥,星域穿空梭表面顿时泛起强烈的空间波动符文,如同一尾蓄势待发的银鱼。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围那些早有准备的势力也纷纷动了起来。万兽山的青铜战车被狰狞巨兽拉动,发出震天咆哮,碾过虚空;玄阴宗的黑色骨舟悄无声息地滑出,带起森森寒气;几座隐匿的仙宫也显露出恢弘轮廓,仙光耀世;更有一些独行的散修,或驾驭奇门法宝,或直接以身化光,朝着星涡冲去。
此刻,那原本狂暴肆虐的星涡边缘,能量乱流果然变得相对平缓了许多,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沙滩。虽然依旧危险,但已不再是之前那般触之即死的绝境。
“走!”
林琰一声低喝,星域穿空梭化作一道极致流光,并非直线冲刺,而是沿着一条极其刁钻、不断微调的扭曲轨迹,灵巧无比地穿梭在那些看似密不透风的能量间隙与空间褶皱之中。其速度与精准,远超其他势力的仙舟法宝,瞬间便将不少人甩在了身后。
“好精妙的空间驾驭之术!”
“此人是何方神圣?”
一些惊呼声从后方传来,带着难以置信。
穿越星涡边缘的过程依旧惊心动魄。不时有漏网的能量乱流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星梭的护罩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偶尔还会遭遇小范围的空间崩塌,形成吞噬一切的陷阱。但林琰总能凭借其强大的神识和对空间法则的深刻理解,提前预判,险之又险地避开。
约莫一炷香后,星梭猛地一震,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混乱能量与空间撕扯感骤然消失。
他们已正式进入了“陨神星涡”的内部相对平静区域!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虚无,而是一片广袤、死寂、色彩诡异的“内陆海”。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巨大的星辰残骸、破碎的大陆板块,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某种巨兽骨骼或兵器碎片的庞大物体。它们静静地悬浮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散发着万古沧桑的气息。
远方,那片“陨星古域”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伤口,悬挂在星涡的中心。它并非完整的星辰,而是一块不规则、边缘参差不齐的巨型陆地,其上山脉起伏,沟壑纵横,却没有任何生机,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与煞气,仿佛被无数神魔的鲜血浸透。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宫殿遗迹、倒塌的巨塔,以及一些如同山峦般巨大的、不知是何种种族的骸骨。
一种沉重、压抑、令人灵魂悸动的氛围笼罩着这片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法则碎片,以及一种不甘、愤怒、绝望的战争残响,仿佛万古之前那场惨烈大战的余韵仍未彻底消散。
“这里……好难受。”青萝脸色微微发白,她体内的冰系仙力在此地受到了明显的压制和干扰,那些无形的煞气与怨念不断试图侵蚀她的心神。
敖坤和石猛也是神色凝重,全力运转功法抵抗着外界环境的侵蚀。
林琰目光扫过,沉声道:“此地法则混乱,煞气蚀体,更有神魔陨落后的不屈战意残留,形成天然迷障与幻境。紧守心神,勿要被外邪所乘。”他说话间,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光晕自他体内扩散,将星梭内部笼罩,那令人不适的压抑感顿时减轻了大半。
冰魄神珠的净化与守护之力,在此地显得尤为重要。
此时,先一步进入的各方势力,并未急于冲向那片古域,而是各自选择了一些较大的星辰残骸或大陆碎片作为临时落脚点,似乎在观察,亦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琰也操控星梭,落在了一块约莫百里大小的黑色陨石上。这块陨石质地奇特,异常坚固,表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古老图腾痕迹。
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片古域的方向。
“嗯?”忽然,他眉头一挑,目光锁定在古域边缘某处。
那里,空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如同瓷器上的冰纹,在古域那厚重的血色煞气屏障上若隐若现。裂痕之内,并非更深沉的黑暗,反而隐隐透出一丝不同于外界煞气的、更加古老纯粹的气息。
“入口……或者说,一道裂缝?”林琰心念电转。根据天机阁情报和眼前观察,古域外围有强大的天然禁制与煞气屏障,硬闯绝非明智之举。这道突然出现的裂缝,或许是能量潮汐变化导致的薄弱点,也可能是古域本身不稳定造成的。
几乎在他发现这道裂缝的同时,附近的其他几个方向,也传来了几道强横的神识波动,显然,其他仙帝也发现了这个异常。
“嗖!”“嗖!”“嗖!”
下一刻,数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从不同的落脚点暴射而出,直扑那道裂缝!其中就包括那几位隐匿的散修仙帝,以及万兽山、玄阴宗阵营中飞出的强者气息!
机遇面前,无人愿意落后!
林琰眼中精光一闪,对青萝三人留下一句“在此等候,启动星梭全部防御”,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星梭之外,一步踏出,便跨越了万里虚空,后发先至,几乎与那几道最快的身影同时抵达裂缝附近!
近距离感受,那裂缝中散发出的气息更加清晰。那是一种苍凉、古老、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仿佛通往某个被遗忘的纪元。裂缝边缘,空间极不稳定,细微的黑色电蛇不断窜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最先抵达的共有五道身影。
一名身穿赤金龙纹袍,气息霸烈,周身隐隐有九道龙影环绕的中年男子,正是林琰之前感应到的那位散修仙帝。
一名笼罩在黑白二气中,看不清面容,气息缥缈诡异的老者。
一名来自万兽山,身披兽皮,肌肉虬结,骑乘着一头三首魔狮的壮汉,其气息赫然也达到了仙帝层次。
一名玄阴宗的老妪,手持一根蛇头拐杖,周身玄阴之气几乎将虚空冻结。
最后一位,则是一名背负长剑,神情冷峻的青衣女子,她身上剑气冲霄,竟是一位罕见的剑道仙帝!
五人也注意到了林琰的到来,目光皆是一凝。林琰方才展现出的速度和对空间的掌控,让他们不敢小觑。
此刻,那道裂缝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弥合!
“各凭本事!”
那赤金龙袍中年低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赤金流光,周身龙影咆哮,硬顶着裂缝边缘的空间切割之力与紊乱法则,强行冲入!
其余四人也不甘示弱,各展神通。黑白老者身化流光,如鬼魅般扭曲避开大部分危险;万兽山壮汉驾驭三首魔狮,蛮横冲撞;玄阴宗老妪蛇杖点出,玄阴之气冻结前方阻碍;青衣剑帝则人剑合一,剑气撕裂出一条短暂通道。
林琰并未与他们争先,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瞬那裂缝的结构与能量流动。随即,他周身混沌冰焰微微一闪,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冰焰流影,并非硬闯,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如同水银般,顺着裂缝能量流动的缝隙,“滑”了进去!其过程举重若轻,看似缓慢,实则瞬间便没入裂缝,消失不见,竟比那强行冲撞的赤金龙袍中年还要快上一线!
这一幕让稍慢一步的几人瞳孔微缩,心中对林琰的忌惮更深。
……
穿过裂缝的瞬间,并非简单的空间转换,林琰感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伴随着浓郁的煞气与古老意志,如同决堤洪流般冲击着他的神魂!
眼前景象光怪陆离,耳边仿佛响起了万千神魔的咆哮、兵器的碰撞、法则的崩灭……那是万古前那场大战的碎片回响!
他仿佛看到,有顶天立地的巨人挥动神斧,劈开星辰;有背生双翼的神圣存在洒下净化之光,却被污秽的血海吞噬;有狰狞的魔物撕裂虚空,引动无边魔焰……无数强大的存在在此陨落,鲜血染红大地,怨念冲霄而起,最终形成了这片永恒的战场遗迹。
“哼!”
林琰冷哼一声,识海中冰魄神珠光华大放,清澈冰冷的辉光守护神魂,将那些混乱的意志冲击与煞气隔绝在外。他道心坚定如万古玄冰,岂是这些残存意志所能撼动?
眼前景象稳定下来。
他正身处一片暗红色的荒原之上,天空是永恒的血色,没有日月星辰。大地干裂,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随处可见巨大如山脉的骸骨,以及插在地上、早已失去灵光的残破神兵魔刃。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毁灭气息,混乱的法则使得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探查范围不足外界的百分之一。
这里,便是陨星古域的边缘。
在他不远处,另外五道身影也相继稳住身形,显然也都承受了那意志冲击,神色各异,但都迅速恢复了冷静,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和这片陌生的绝地。
机缘与杀戮,将在这片神魔埋骨之地,同步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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