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烨感受一下身体，发现他身体除了虚弱，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看向石门，想下床出去看看他究竟在哪。
推开石门的瞬间，姬烨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七条发光的河流像北斗七星一样蜿蜒流淌，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青色的莲花灯。远处的山峰像盘绕的蛇尾，山顶立着一尊巨大的女娲神像——人首蛇身，双手托举着一块五彩石，长发化作九道瀑布垂落山涧。
最神奇的是这里的建筑。所有房屋都呈螺旋状上升，外墙雕刻着蛇鳞纹路，每片鳞片里都嵌着会发光的矿石，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盘踞在山谷中的发光巨蛇。
“这是......”
姬烨扶着栏杆往下看，广场上正在举行某种仪式。上百个手臂长着青鳞的人围成蛇形图案，中间三个额头上画着竖瞳纹路的老者手持玉器，吟唱着古老的咒语。
突然有人拽他衣袖。
个不足腰高的女童仰着脸，眉心鳞形胎记泛着淡金。她献宝似地摊开掌心：一条由光影凝成的小青蛇正盘绕嬉戏。
“娲灵认你。”女童嗓音清稚，“它从不亲近外族。”
小蛇倏地窜上姬烨手腕，鳞片与他臂上青鳞竟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剧痛伴着重压袭来，恍惚间他看见——
滔天洪水中，蛇尾女子以血为盟，将一缕神性封入九名人族勇士体内...
“烨公子！”
先前女子疾步而来，见状脸色骤变。她并指斩断光影蛇，厉声对女童说了串音节古怪的语言。女童委屈瘪嘴，身影竟渐渐透明，最终化作青烟钻入地缝。
“那是......”
“幼年体的娲灵。”女子盯着他手腕上新添的蛇形烙印，“它们由祖地灵气所化，常以童貌惑人。”
“跟我来，族长有请。”
女子带着姬烨穿过蜿蜒的蛇形长廊。两侧墙壁上的鳞纹随着他们的脚步依次亮起青光，仿佛有生命般指引方向。廊外奇花异草间，不时有鳞片泛光的小蛇游过，却都对姬烨表现出异常的亲近。
最终停在一座螺旋状的大殿前。殿门是两块完整的青玉雕成，上面浮刻着人首蛇身的神像——正是姬烨方才远眺的那尊女娲像的缩小版。
“进去吧。”女子在门前止步，“族长在等你。”
殿内光线幽暗，唯有中央一束天光自穹顶落下。光柱中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正在慢条斯理地斟茶。他脸上皱纹纵横，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眼尾处细密的青鳞排列成神秘的纹路。
“坐。”老者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却温和。
姬烨莫名感到一阵亲切，顺从地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石案上的茶盏自动飘到他面前，茶汤澄碧，映出他惊疑不定的脸。
“这些年，你在哪里？”老者终于抬眼，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姬烨全身，尤其在左臂青鳞处停留许久。
姬烨心头一跳。这问题太过古怪，仿佛他们早就相识。他谨慎地反问：“前辈为何带我来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者不答，枯瘦的手指在茶汤上方轻轻一点。
“哗——”
茶面荡开涟漪，竟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宫装女子垂泪抱着婴儿，正是姬烨梦中见过的容颜！只是这次他看清了细节——女子眉心有一点朱砂痣，右臂完全被青鳞覆盖，怀中婴儿的左臂上，隐约有青光流转。
“你娘亲。”老者声音发颤，“我的女儿。”
茶汤突然沸腾，画面碎成无数光点。姬烨如遭雷击，梦境中的碎片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皇宫大火、密道奔逃、那个与养父神似的中年人......
“那我......”他喉头发紧，左臂青鳞不受控制地浮现，“我究竟是谁？”
老者深深凝视他，目光穿透二十年的光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老夫云怀岳，娲皇族当代族长。”他缓缓抬手，指尖青光凝聚成蛇形，“而你，是我的外孙。”
茶盏“啪”地碎裂。
姬烨脑中轰鸣，无数疑问喷涌而出：为何抛弃他？父亲和娘亲在哪？养父是大周首席太医？但所有问题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挤出一句颤抖的：“......证据？”
云怀岳叹息着卷起右臂衣袖。
整条手臂布满与姬烨如出一辙的青鳞，只是更加密集深邃。当他的鳞片触碰到姬烨左臂时，两者竟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青光交织成古老的图腾——正是女娲神像手中的浑圆玉石模样！
“血脉做不得假。”云怀岳收回手臂，鳞片重新隐入皮肤，“你体内的青鳞血脉，来自娲皇族传承。”
“我娘亲......”姬烨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袍，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她现在在哪？”
云怀岳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青鳞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沉默良久，挥手之间，空中展开一幅画卷，画卷从模糊慢慢到清晰。云怀岳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十七年前，你母亲抱着刚满周岁的你回到族中......”
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仿佛穿越时光回到那个雨天——
画卷出现了云怀岳记忆中的画面。
雨幕倾盆而下，打在娲皇祖地的青石板上，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父亲！”
云舒跪在殿前石阶上，怀中婴儿的左臂青鳞若隐若现。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宫装早已湿透，却仍紧紧裹着怀里的孩子。
云怀岳至今记得女儿眼中的绝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泪水混着雨水滚落。
“求您原谅我！”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殿内，云怀岳一掌拍碎了千年紫檀案，碎木飞溅：“你竟敢私自与人族通婚？！你是娲皇族圣女！”他的怒吼震得梁柱都在颤抖，“居然还生下这个孽种！”
云舒没有躲避飞溅的木屑，任由其中一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她倔强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婴儿脸上：“若事先告知，父亲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记忆中的云怀岳须发皆张，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人蛮两族自古不通婚，何况你还是圣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现实中的茶盏在老者手中碎裂，可见他心中的波动起伏。
“后来呢？”少年声音嘶哑，左臂青鳞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皮肤下闪烁着微光。
云怀岳闭了闭眼，胸前的衣襟无风自动：“你母亲让人托来一封信，说姬瑜勾结天刑司谋反......”
记忆在画卷中继续展开——
那封信被雨水打湿，字迹晕染，却仍能辨认：
“父亲：
姬瑜勾结天刑司，三日后逼宫。女儿恐怕这次凶多吉少。若事败......求父亲庇护烨儿。
——不孝女 云舒”
信纸从云怀岳手中滑落，他猛地抬头，却只看到女儿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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