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福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却还端着架子：“净秋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用不着……”
“爸！”沈净秋红着眼眶上前，“我提前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叫鸿宇，怕你不知道，我跟明哲来跟您说说。”
“儿子？”
院里突然窜出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媳妇，一把拉开院门，“二姐生儿子了？快让我看看！”
她眼睛直往沈净秋身后瞟，发现没带孩子，顿时撇撇嘴。
徐明哲解释：“孩子太小，怕路上折腾，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带来看。”
这话一出，院里又冲出个抱着女娃的妇人，正是沈辉媳妇王翠花。
她盯着网兜里的五花肉直咽口水：“爹，让大姐他们进来坐坐呗？外头太阳多毒啊。”
沈全福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让开道。
徐明哲刚要迈步，东厢房突然传来赵金花的喊声：“不许进！我嫌脏！”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马丽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老封建……”
王翠花怀里的女娃突然哇哇大哭，场面一片混乱。徐明哲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个红纸包：“这是给二弟的结婚礼金。”
“礼金？！”马丽接过红纸包，也不顾及送礼的人就在眼前，拆开一看，愣了一下。
足足三十块。
放在乡下，这钱可真不少了！
王翠花更是嫉妒得不行。
她当年结婚时，沈净秋才给了五块钱礼金，二姐这一家就是嫌弃她农村出身。
沈全福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吧，站门口像什么样子。”
徐明哲牵着沈净秋的手迈进院子，余光瞥见门口赵金花那张阴沉的老脸。前世就是这个刻薄的老太婆，后来也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大姐夫现在是军官了？”
沈耀凑过来，眼睛直往徐明哲的肩章上瞟，“这是什么级别啊？”
徐明哲淡淡一笑：“就是个连长，不值一提。”
“连长？！”沈耀惊呼一声，“那不就是正连级干部？一个月工资得好几百吧？”
这话一出，院里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连躲在厢房的赵金花都忍不住探出头，打量着这个曾经被她嫌弃的穷女婿。
徐明哲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一片平静。
赵金花眼看着两人进门，也不好阻拦，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来的真巧，正赶上我们吃饭。”
徐明哲面不改色，心中毫无波澜，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家人的嘴毒心狠。
沈净秋粉嫩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红，低着头喊了一声，“妈。”
赵金花看了她一眼，略点点头。
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几样家常菜——一盆白菜炖粉条，一盘腌萝卜丝，一小碗辣椒酱，还有半碟吃剩的腌鱼。
主食是玉米面掺白面的窝头，一看就是临时凑合的午饭。
“坐那儿吧。”
赵金花指了指最角落的两个小板凳，连正眼都没给一个。
徐明哲扶着沈净秋坐下，发现桌上的菜根本不够分。沈全福和两个儿子已经自顾自地夹起咸鱼，赵金花更是把辣椒酱直接端到了自己面前。
“净秋刚出月子，得吃点好的。”徐明哲说着，伸手要去夹那半条咸鱼。
“啪！”沈全福的筷子重重敲在碗沿上，“饿死鬼投胎啊？这是留着晚上下酒的！”
沈净秋连忙按住丈夫的手，小声说：“我吃白菜就行。”
徐明哲看着妻子碗里那几根蔫巴巴的白菜帮子，心疼得不行。他悄悄从兜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早上剩下的两个煮鸡蛋。
“先垫垫。”他趁人不注意塞给沈净秋一个，低声道，“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沈净秋眼眶一热，赶紧低头剥鸡蛋壳。
“哟，当兵的就是不一样啊，还自带干粮。”沈辉酸溜溜地说，眼睛却直往那个鸡蛋上瞟。
他媳妇王翠花怀里的招娣更是伸着小手直喊：“蛋蛋！蛋蛋！”
赵金花冷哼一声：“当个破兵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卖力气的活儿！”
“就是！”沈辉立刻接茬，“军官也是干体力活的，能有啥出息？”
徐明哲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玉米糊糊，突然轻笑一声：“爸，妈，我今天来是送净秋回娘家，不是来还债的。”
他抬眼环视一圈，“我不欠任何人的。”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沈家人顿时炸了锅。
“你什么意思？”沈全福拍案而起，“娶了我闺女，连声爹都不叫了？”
“白眼狼！”赵金花尖声骂道，“当初要不是我们心软，能让你这穷光蛋娶到媳妇？”
“大姐夫这话说的，”沈耀阴阳怪气地插嘴，“好像我们沈家亏待了你似的。”
徐明哲正要开口，沈净秋突然“啪”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够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一向温顺的姑娘。
“这些年，你们怎么对我，我都忍了。”沈净秋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字字清晰，“可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男人！”
赵金花瞪大眼睛：“反了你了！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长辈？”沈净秋冷笑一声，“把我锁在门外跪一宿的长辈？让我男人在雪地里站半夜的长辈？”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我们家，那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她一把拉起徐明哲就要往外走。
徐明哲赶紧扶住她，这丫头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站稳。
“净秋！”沈全福厉声喝道，“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沈净秋头也不回：“我求之不得！”
马丽过来拉住她：“大姐别急啊！”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你看爹娘年纪大了，说话难免……”说着又压低声音，“你男人真是连长？一个月挣多少啊？”
徐明哲冷眼看着这个势利的弟媳，把沈净秋护在身后：“净秋，咱们走。”
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见他们出来，纷纷让开一条路。沈净秋走到大门口，突然转身，对着追出来的沈家人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我和明哲过我们的日子，你们过你们的。谁也别碍着谁！”
阳光下，她单薄的身影挺得笔直，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媳妇了。
徐明哲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里既心疼又骄傲。
他媳妇，终于学会反抗了。
还是为了他，真让人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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